陈朝阳知道董晓丹一家是从申城下放回农村的,当时做了详细调查,好像是响应国家号召,反正没有任何政治原因,所以董建国能顺利参军。
当时对她爸妈所在的国企具体生产什么,这样的细节没有留意,因为不是自己需要了解的方面。
没想到会这么巧。
只是董晓丹现在才十八,在申城的时候她才多大?
她家至少已经回来五六年了吧?
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去工厂学焊接?还学会了?
陈朝阳不太敢相信,即使会,估计也就是开个机,拿着焊枪把板子粘在一起吧?
反正煤炉也要焊的,拿自家的东西练手即使报废了也没关系。
再说煤炉这么简单的东西也不容易报废的,杨师傅可以帮着善后。
等陈朝阳把煤炉拎过来的时候,董晓丹已经试着焊了一块板子。
刚刚车间里的人都因为这设备的一个部件开裂、怎么焊也焊不好而心烦意乱。
董晓丹过来的时候,戴着护目镜,戴着面罩的工人们还没怎么留意到她。
这会儿见她果真开始焊接了一块板子,一个个就把面罩摘下来,看看这小姑娘是真会焊,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哇,这是手工焊的?
焊缝余高一致,宽窄一致,好看的鱼鳞纹就是机器焊都没有这么规整。
不管焊缝内部质量如何?单看这表面成型,就可以秒杀在场的各位师傅了。
甚至可以秒杀焊接车间的那些师傅了。
机修车间和焊接车间经常由于工作需要,也会临时借调人员,所以对焊接车间的人员也比较熟悉。
表面成型这么好看的,可以说,不要在他们维修车间了,焊接车间都没有这样水平的。
杨师傅都忘记还有问题没处理了,这时候看着董晓丹焊地板子,直愣愣地,看到陈朝阳拎着煤炉走了过来,就指着董晓丹:“你是不是带你爱人来试试身手,想让她进军工厂从事焊接工作?”
还没等陈朝阳回答,杨师傅就激动地说:“这手艺千万不能让焊接车间知道,他们知道了,就轮不到我们车间了。”
随军的家属,即使不工作,也不愁没饭吃。
但是爱人有工作的话,生活质量肯定会更好一点。
所以只要有机会,家属院的女人们还是会想方设法出来找工作。
可在部队,工作机会有限,大多数家属也就只能在食堂打打下手什么的。
而要在军工厂工作,就是技术工了,收入高不说,将来如果男人转业了,家属有一技之长,可选择的余地也更大。
杨师傅觉得,把董晓丹招进来,自己车间也得到一员干将,也解决了陈营长爱人的工作问题,两全其美。
“怎么?你真能焊?”陈朝阳不相信地看着董晓丹。
董晓丹通过焊一块试板,已经掌握了焊机的性能,这时候,哪有功夫回答他这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想着赶快上手试试,能不能帮他们解决实质性的问题。
董晓丹再次看了看杨师傅保温桶里的焊条,虽然不够匹配,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抬头看看:“你们给我找个锤子来。”
你是焊接,要锤子干什么?
众人不解,杨师傅眉头一皱:“快去拿。”
就看刚刚这姑娘焊接这块板子的操作和手法,还有最后的成型,就知道她是有两把刷子的。
“给我找件工作服,再挑一个好一点的面罩。”
刚刚焊板子,只要注意点,防护措施差一点还没关系,可要去焊设备部件,就要上规矩。
杨师傅抬头看了看,从一个小年轻手里拿过面罩,自己又认真检查了一遍,这才交给董晓丹。
董晓丹自己也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一切都完好,就拿着焊枪走过去焊接。
“你们离远一点。”杨师傅见大家一拥而上,怕他们影响了董晓丹发挥,就摆手让众人退后。
几个小年轻不满地撇撇嘴:“就你一个人想学?”
真是的。
陈朝阳盯着董晓丹穿着工作服地背影,又想歪了。
美人就是美人啊,她穿裙子的时候,人人都夸像仙女。
哪知道她穿工作服,又有别样的风韵。
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那些被杨师傅驱散的工人,一开始都踮着脚想看看焊接情况,可离得老远,除了一闪一闪的弧光,焊接细节一点也看不到,慢慢就泄气了,等着一会儿看结果吧。
然后慢慢地注意力就开始转移了。
这时候才发现技术如此好的师傅,原来是个美女啊。
哇,以后要跟她做同事,干活一定不累。
一个个心里暗戳戳地兴奋起来。
终于董晓丹抬起了头:“好了。”
然后转身寻找:“锤子呢?”
“在这里。”杨师傅连忙递过去。
董晓丹接过锤子开始锤击焊缝:“这种材料,尤其是这种短焊缝,焊完要立刻锤击,可以减小焊接应力,防止裂纹产生。”
原来锤子是这样用的。
年轻的工人恍然大悟。
“我来,我来。”精细的技术活不会,这样的体力活还能让女同志来?杨师傅和周围的几个工人连忙自告奋勇去帮忙。
重要的环节已经结束,这活他们可以做,董晓丹就把锤子交给了他们。
走到已经看傻了的陈朝阳身边:“把煤炉给我,我来焊补吧。”
“你竟然真的会焊接。”这焊接应该是很难的技术活吧?
怎么一个刚十几岁出头的少女去父母单位玩几下,就学会了?
而且照刚才这番操作看,她何止是会?
她已经可以算是大国工匠了。
就在陈朝阳盯着老婆发呆,其他人都一蜂而上去看董晓丹的焊接成果的时候,董晓丹已经把煤炉补好,把断了的那只支撑脚焊好了。
然后走过去看看还在锤击的工人:“可以了,不用锤击了。”
一听说可以,工人立马像得到圣旨一样住了手。
一时没人说话,大家都盯着那处焊缝,就担心像他们原先一样,一开始焊得好好的,不一会就开裂。
可等了好一会,焊缝还是好好地。
“不会裂了。”董晓丹说。
语气很轻,很淡然,就想说“我饿了”一样,但又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