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满头白发的年迈老妇人面带慈祥的看着床上的老伴。
笑容因为布满脸上的皱褶显得有那么一丝丝难看。
一个皮包骨头的老头和一个满是皱纹的丑老太，自己没必要同情他们。
男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但不知怎的，男人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选择就这么继续看下去。
屋外的寒风愈发冷冽，男人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屋内，床上的老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迷离的目光看向了陪伴自己足有五十余年的妻子。
看着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的老头，老妇人伸出了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温柔的抓住了只剩一点点表皮，失去了肉感的老伴的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亦如六十年前两人初次的邂逅，亦如五十多年前两人在亲朋好友的注视下许下的誓言。
相濡以沫，相伴终生。
老妇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努力的转身。
脸上表情一变，年岁已大的她在经历了对她而言的剧烈运动后，直接坐下，身体没能跟上意识。
腰间传来剧痛，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伴，强忍着疼痛，努力的在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床上的老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他，已经没法再发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声音。
老妇人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不算太大的西瓜，在老伴的面前很认真很用心的一点一点将西瓜切成两半。
红色的汁液渗出，香甜的气息传出，老妇人情不自禁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是她并没有去品尝西瓜的味道，而是拿起一个勺子，挖了一块，动作轻缓的递至眼中似有泪水流出的老伴身前。
床上的老头不禁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跟自己的妻子说过，自己想在生命的最后再尝尝西瓜的味道，想尝尝属于甜的滋味。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老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了自己那干裂的嘴。
西瓜是甜的，生命尽头最后的回忆更是无比甜美。
手就此耷拉了下去，眼睛永远的闭上，鼻中再无一丝气息出现。
……
老妇人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勺子。
一整块西瓜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一毫被触碰过的痕迹。
许久，泪水顺着皱纹缓缓滴落，老妇人握着勺子将西瓜囫囵咽入口中。
这样一个残破的时代，一个普普通通的西瓜，又怎么可能有多甜呢？
但是，老妇人努力的挤出笑容，嘴中不住的说着，“是甜的啊，很甜，很甜。”
泪水不断滴落，滴入了红色的西瓜之中，果肉中夹杂了一丝丝的咸味。
……
屋顶，山本云明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泪水顺着眼眶落下滴落在破破烂烂的屋顶。
原来喰种也会流泪啊，原来从小见证过各种心狠手辣的自己也会被一对普普通通的老人所感动。
屋内，哭泣中的老妇人重新坚强的站了起来。
很是郑重的帮老伴打理好衣物，将被子盖在老伴的身上，剩下的西瓜被放在了床头。
做完这一切后，老妇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看着窗外那属于东京都的繁荣，看着那不属于他们的人间。
快要过年了啊。
……
屋顶，抹掉眼泪的山本云明默默的离开了这座神圣的小楼。
行走在大街上，男人的脑中不断浮现着刚刚的所见所闻，内心不断翻涌。
不知何时，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寂静弥漫在空气之中。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男人绷紧了身体，一队CCG成员出现在了街道上。
赫子飞快涌动，几条锐利的尖刺自身体中迸出，倘若在平时，实力接近s级的男人并不会把这一队人放在眼里。
但是，此时此刻无比虚弱的他只能勉强抵抗，寻找逃脱的机会。
特制的弹药划破了身体，拼尽全力杀出一条生路。
满身是血的男人不知何时逃到了之前的小楼前，听着不远处响起的警铃声，男人终是闯进了这破败的小楼。
出乎男人意料的是，本以为会被自己吓到的老妇人只是面色平静的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就再次投向了窗外的烟火。
看着屋内的场景，山本云明无比的愧疚，但是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还能去哪，怀揣着忐忑听着外面的警铃声。
在灭口与就此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之间，男人选择了后者。
瘫坐在地上，男人就这么看着泛黄的屋顶，脑中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谢谢”。
老妇人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起。
没等愣住的男人回话，老妇人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的老伴在我年轻的时候给了我幸福的生活，我们曾过着幸福的生活，也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十五年前，我们的女儿一家被一个名为壁虎的喰种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
自那以后，老伴就一直郁郁不振，前段时间，老伴突然跟我说，他想女儿了，想起了和女儿一起坐在乡间的屋前吃西瓜的日子。
我知道，因为喰种的存在，现在的水果越来越贵，我们家中已经没有钱去支撑老伴这最后的愿望。
就这样到了几天前，老伴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晚上我都带着家中全部的钱财去超市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帮帮我。
不曾想连续碰壁三天后，我遇上了你，我不知道你愿意帮我时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最后的愿望竟然是依靠一个喰种而实现。
但是我别无选择，我的老伴等不了多久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很久没进食了吧，外面那些对策局的人也应该是在抓捕你的，你应该很强大。
你圆了我老伴最后的梦想，我不会举报你，甚至于可以帮你摆脱困境。我只有一个要求，吃掉我之后，帮我杀死那个名为壁虎的喰种，以最残忍的方式。
我想亲眼见证那个毁了我一家的恶鬼是不是也会如人类一般哭嚎。”
话音一落，还未等男人说话，老妇人一把抓起了窗台边上水杯，将一颗白色的药物吞入口中。
“嘭”
在生命最后一刻坐的笔直的年迈身影摔倒在了地上。
迷茫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愣神了许久，男人才沉默着扶起了老人的身体。
看着屋外，男人的眼神愈发迷离，许久，男人抱起了老妇人，将她放在了老头的身边。
男人仅有的良知让他没有去亵渎这对他不知该如何评价的老夫妻，尽管对于此刻的此刻自己来说，吃掉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出于心中某些还未彻底磨灭的东西，男人做出了违背理性的选择。
严肃的理正老妇人的衣物，将这对老夫妻的手放在一起，男人郑重的将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的男人就这么坐在老妇人先前坐的位置上，看着屋外这该死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