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跟他说完,气息也越来越弱。
她原本肉乎乎的小身子,在这几天内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凹陷的脸颊也如同路边扎的稻草人,不知道多久没吃没喝了。
最后她扯着没有血色的唇,露出一个笑容。
她还以为哥哥和妈妈都死了,能最后看见哥哥,真好。
宋朝背着妹妹去了医馆,大夫说她短时间内突逢大变,过度悲痛,加上奔波劳累,风餐露宿已经损了心脉,救不过来了。
大夫问他家里人为何要带着这么小的孩子长途跋涉,又为何不早带她看医,这不是想要她的命吗?
七岁的宋朝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妹妹在他怀里咽了气,他背着妹妹的尸体走了两天,把她和母亲埋在了一起。
之后宋朝彻底失去了他爹和那些人的踪迹,自己也病倒了。
一路颠簸,他已经像个小乞丐一样,死在路边都无人问津。
他凭着最后的力气爬到妹妹和娘亲的坟上,想着要死也死在一起。
但这时他碰见了同样来埋人的老寨主。
那时赤峰寨还不如现在呢,都是一些无家可归被迫落草为寇的流民。
这年头虽然没什么大灾,但侠以武犯禁,哪都停不了打打杀杀的事。
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来打去就成了死仇,或者为了江湖义气,或者为了兄弟情谊,不管不顾才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
可不管是对家有这样的人,还是自己家有这样的人,对于普通百姓都是大灾临头。
这就导致哪里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老债主本来没想捡他回去,怕又惹上麻烦。
但宋朝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带着一肚子的不明不白,死了都不知道怎么见娘亲和妹妹。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老寨主的裤脚,说了六个字:“求求你,带我走。”
宋朝被带回了赤峰寨,成了老寨主的孙子,直至如今。
老寨主功夫很好,宋朝跟着他日日苦练,什么苦头都吃得下,再加上根骨极佳,功力是突飞猛进。
老寨主对他的实力是一点不操心,走出去也很少有人能让他吃亏。
但宋朝的心性却因为小时候的事和刻骨的仇恨,变得格外冷漠狠厉。
老寨主不想他成为杀人如麻的魔头,就给他定了两条规矩,也是赤峰寨的两条规矩。
一是截路的时候,不能截贫苦百姓,或富商巨贾或大族商队,如果他们懂规矩,留下买路钱,就不可伤人性命。
二是如果有孩童向他求救,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宋朝不能拒绝。
老寨主想用这样的办法,让他身上能多留一些人味儿。
宋朝对救了自己的老寨主算是言听计从,有他盯着,宋朝的刀上就像多了个刀鞘,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捡回来。
但月月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老寨主会来在半月后死去。
从那以后,宋朝就彻底成了不受管控的疯狗。
他扔下寨子里的其他人下了山,一边替老寨主报仇一边打听他那个爹的下落。
不打听不知道,他爹早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原来当初他带着沈确顺利逃脱,跑到了沈确的母家金砂门。
金砂门在江湖中地位很高,独门武学金砂掌威震四方,轻易没人敢招惹。
门主听说女儿和女婿都被仇家杀了,悲痛欲绝。
又听说是宋舒城救了唯一的外孙,还一路护送,甚至不惜舍弃妻儿,心里感激的不行,让沈确拜了他为义父。
宋舒城从一文不名的茶摊老板,转身一变成了金砂门的贵客,在江湖上也成了义字当头的豪侠。
金砂门的门主还做主又给他娶了妻,孩子也早就生了。
沈确平安长大,不光继承了沈家的游龙枪,还习得了金砂门的金砂掌,如今已经是竞争下一任武林盟主的有力人选。
他对宋舒城极其尊敬,宋舒城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现在谁听了宋舒城的名字,就得竖个拇指,钦佩他的大义。
宋朝听了恨不得一剑给他们全捅死。
抛弃了他们的人,一转眼成了人人夸赞的英雄好汉,还有妻有子。
而他的娘亲和妹妹已经成了一把白骨。
他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性,问那人沈家到底对宋舒城有什么恩情,值得他这样做。
那人一拍腿,“诶呦,其实连沈家人都想不到,据说那宋舒城年轻时候也曾闯荡江湖,有一次当街和人动手的时候被沈盟主看见,盟主称赞了他一句,说他天赋不错,也有些悟性。”
“估计沈盟主说完自己都忘了,但那宋舒城因为这句赏识把沈盟主视为知己,所以听说沈盟主出了事,才不管不顾的去救了他儿子。”
“就因为沈盟主对他没有大恩情,所以宋大侠才称的上一句义侠啊!”
宋朝知道了全部真相,人也就彻底黑化了。
他听闻宋舒城会和沈确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就单枪匹马的杀了过去。
宋舒城凭借着自己的名气,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无数也想成就名声的江湖人士,纷纷追杀这个妄图杀父的逆子。
宋朝以一敌众,与整个武林站在了对立面。
经过漫长的打打杀杀,最后反派宋朝还是死在了沈确剑下。
沈确经过这件事,也成了名正言顺,人人信服的新任盟主。
宋朝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彰显出沈确的本事。
也是为了衬托宋舒城舍小家为大义的侠气。
但月月只记得宋朝临死前,那杀气滔天却夹杂了悲戚的眼神。
现在这个说要吃小孩的宋朝,相比于以后的那个,可以说是非常慈眉善目了。
月月接受完剧情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正准备爬起身,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月干脆装作没睡醒,想看看来人是谁。
她眯缝着眼睛,就见一个黑影慢腾腾的挪了进来,站到床边站了许久。
正当她耐心耗尽,想爬起来的时候,黑影动了。
宋朝缓缓伏身,伸出两根手指向她探来。
最后,放在了她鼻子下面……
“哦,还有气,那怎么这么能睡?属猪的吗?”
月月睁开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对,属猪的,可好吃了,你快炖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