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救……命!唔……”
韩旭不张嘴还好,一张嘴,无数泥沙融入他的口鼻。
窒息感跟着涌入身体,韩旭心底泛起层层叠叠恐惧的绝望。
他手脚不住用力,屏着气想顶破头顶的硬壳。
一下、两下……
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最坚硬的石板上。
韩旭用手去挖,用伤腿去踹,用身体每个能动的地方去挣扎碰撞。
可整个人就像沉入水底一般,泥沙无孔不入的侵袭着他身体里仅存的氧气。
这时候什么闭气功,也只是让他死的慢一点,折磨也更长一点。
砰!砰!砰!
水泥地面下发出一声声的闷响,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也越来越小。
月月仿佛看见剧情中因他而死的人们,正在围着上面欢喜跳跃。
苏溪不会再稀里糊涂的被杀,胡绾不会再背负着血海深仇艰难独行。
她们如今还是心底柔软的少女,将数以万次的迎接今后的朝阳。
月月不明白太多,但知道她又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这可能就是她暂时离开爸妈,穿行无数世界的意义吧。
有罪者,她帮埋。
无罪者,她们一起回家。
朝阳下, 一辆马车迎着日光越走越远。
微弱的敲击声被扔在身后,逐渐彻底的从耳畔消失。
属于她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在韩旭彻底咽气之前,昨天那对父子又一次经过。
爹,你说我们还能撞见昨天那个乞丐吗?”
“可能吧,怎么了?”
小少年掏出了饼子大口咬了下去,一边嚼一边说道:“没什么,就是昨晚在睡前细细的想了他说的话,我有话想问他。”
他想问他说话一套一套的,看起来挺有学问的,难道没学过恩将仇报这个词吗?
他那不就是恩将仇报吗?
他还想告诉他,他给了半个饼子,就是半个饼子。
至于他怎么想的,是同情是可怜,还是像他说的为了彰显自己的良善,他都从自己手里得到了半个饼子。
善就是善,善没有那么多的高低贵贱。
至少不是他这个能得半个饼子的人说的。
而且那半个饼子可能在有些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却是他的晚饭。
“看来是碰不到了……”
路上没有人影,远处只有一辆马车驶离的背影。
“诶?儿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身旁的男人侧耳听着, 隐隐约约仿佛听见了敲击声。
还沉浸在昨天那段对话里的小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啊,爹,我们快走吧, 也许那个乞丐还在昨天那个位置呢……”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那我们快点走吧。”
父子俩踩过一块白泥一样的地面,步履匆匆的离开。
一个卑劣的灵魂,也至此再没了声息。
……
韩旭是往北跑的,月月三人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几天。
在回来路过京城地界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熟人。
程婉婉和程卿卿与他们程家其他人,正被官兵推搡着往前走。
三日前,程临山和程父被判死,其他家眷都被叛了流放。
本来事情没这么快解决,只要要等到领兵在外的程家大少爷带兵回来。
但谁让胡绾先一步把程家大少爷程临河兵败被囚的事告诉给了皇上。
在月月拍着小胸脯保证肯定把程临河押送回京后,皇上放心的先判了程家其他人。
毕竟当初那事闹得太大太难看,全京城的人和那些被害的女子,都在等着一个结果。
所以在程婉婉还盼着她大哥神兵天降,救她们出水火之时,抄家的官兵先来了。
程家之前的日子,过的真是富贵,抄出的东西摆在那都让人咋舌。
没等程婉婉从被抄家的恐惧和悲痛中缓过来的时候,她又立马被押解上路。
京门口,无数百姓拿着烂菜叶和臭鸡蛋在等着她们。
从前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程家女眷,哪里经历过这个。
程婉婉和程卿卿吓得花容失色,嫌恶的不住躲藏,仿佛看见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她们越是这样,那些烂菜叶臭鸡蛋越是往她们身上招呼,毕竟一看她们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而那些日子是怎么来的?
全是从别人的血肉里来的!
走过京门,她们和程夫人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
加上接连不断的赶路,她们就像离了土地的花儿,以非常快的速度衰落枯萎着。
月月三人再遇见的时候,愣是没敢认。
反倒是程婉婉一眼就认出了她们。
她一改往日那副娇柔的模样,说话也不再轻声细语,指着月月三人大声的嘶吼。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我们程家成了这个样子!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满意了吗!”
三人坐在马车上,对视一眼回头看她。
“嗯,还真就挺满意的。”
程婉婉被她们这副毫不遮掩的样子气的胸口闷痛。
“你们竟如此恶毒!”
“别、别这么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别怪任何人,就怪你自己吧。”
“我自己!?我做错了什么!”
“你忘啦?你自己说的啊,怪你命不好,怪你命中就有此劫,反正怪不得别人。”
“不会真以为劫难苦痛都是别人的吧?自己碰不上一点吧?想什么呢?”
“嘿,你命还怪苦的呢,希望你以后更苦。”
……
“你……!”
程婉婉气的眼前发黑,一头就栽倒了。
程卿卿就站在她后面,只是没有伸手去扶她。
她心里头的怨气可深着呢。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妹妹一个劲的往宫里递信给她,她也不会冲动一下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如果那件事没发生,她如今还是宫里的丽妃娘娘,哪怕不再受宠或者受了些牵连,至少也不会缺衣少食,长途跋涉的受尽苦难。
她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可心里头就是忍不住的冒着怨气,没法心平气和的和程婉婉相处。
这一路走来,她们不知道闹过多少次了。
程夫人夹在其中,日子别提多难过了。
那可真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而这些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而十里大山内,如今也是热闹非凡。
程临河是在一个月前进的山。
进山前他少年英杰,意气风发。
进山后他狼狈不堪,犹如野人。
短短半个月,程临河觉得比自己半辈子都长。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
人心居然险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