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来的是两个丫鬟,可这两个丫鬟已经穿着佩戴样样不俗。
管家明显是认识,他看见马车停下,连忙殷勤的弯着腰凑了过去,本来倨傲也变得谄媚。
“原来是沐大三小姐来了,怪不得今天早上听见喜鹊叫呢。”
沐晚从车上下来,笑容疏离的点了点头,“吴管家不必多礼,我是来找你家二小姐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您过去,快,你们几个,快去告诉夫人小姐,沐三小姐来了!”
门口的下人扑棱棱的跑进去了,一时间整个荣远侯府都好像动了起来,就为了迎接这个沐大小姐。
“沐晚,右相沐之文的嫡幼女,也是这本书的女主。”
追华提醒道,没想到月月尽力阻止还是让女主和路遥碰到一起了。
看来这个世界的修复能力比想象中的要强大。
原剧情中,这是女主和路遥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穿着轻浮意图自卖的舞姬,一个是右相家温婉知礼的千金之女,沐晚自然看不得这样的女人。
剧情中她怒斥路遥不该自轻自贱,不该为了权势财富如此奴颜婢膝。
这一幕被旁观者传扬了出去,沐晚一时间风头更盛,人人都说她有风骨,性高洁,简直是京中名门淑女的典范。
如果说沐晚成了天边的皎月,那经此一事,路遥就彻底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烂泥。
作为对照,沐晚有多高洁,她就被衬托的有多低贱。
路遥好像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只想复仇,可真的有人天生愿意被踩在泥里骂下贱吗?
更何况她本是前朝最受宠的公主,人生的前十五年,所经历的都是繁花似锦。
“这位是?”
果然,路过门口时,沐晚注意到了路遥。
“回沐三小姐,这是来自卖的舞姬,不值一提,别让她污了您的眼睛。”
舞姬?
沐晚想到了什么,昨晚她听父亲说起,荣远侯府要走李观的路子,投其所好为他献上美人。
难道这就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是给逍遥王李观的美人,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细细打量了过去。
这一看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她长得很漂亮,甚至比自己还要漂亮。
即使她穿的很差,那纱裙的布料给她擦桌子都不配,即使她身上没有任何首饰。
可她还是很美,美的勾魂夺魄。
李观,能拒绝这样的美人吗?
恐怕不能。
想起李观,沐晚的心里就泛起了酸气。
那样的天之骄子,那样的大权在握,还有那样英俊倜傥的容貌。
她心里已经偷偷喜欢他很多年了。
可她碍于身份,连表露心迹都不敢。
这样自甘下贱的女人,又凭什么靠近他?
就是这些女人,他后院里也都是这些女人,不知廉耻的勾着他,真是一想起就惹人厌烦。
沐晚的心里已经要被酸水淹没了。
“自卖?姑娘可真是……
难道你没读过《女则》《女戒》吗?”
路遥还等着管家领她进府呢,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问她这种问题。
“呦,这位小姐,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读过书吗?”
她的身份可是个没钱没势没父没母的孤女,读《女则》《女戒》?
扯什么呢?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想到沐晚更来劲了。
“那姑娘总该听说过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吧?”
“你有手有脚,怎可为了荣华富贵如此轻贱?你的父母兄弟不会以你为耻吗?”
“女子应该三从四德,不应该轻易抛头露面,更何况你穿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不知羞耻!”
路遥本来还嬉皮笑脸的,可听她提起父兄到底还是变了脸色。
她不知道自己父兄如果还在会不会以她为耻,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父兄还在,没有人会这样说她。
可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兄弟的背叛,臣子的倒戈。
比如这位千金小姐的父亲沐之文,不就是他带着文臣们,第一个跪拜了李家父子吗?
所以沐家的大小姐,如今贵为皇后。
所以她能成为这京中人人敬仰的沐三小姐。
所以她能站在这,骂她不知廉耻。
路遥低头掐着手心,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恨和怨。
她不能暴露。
她下贱就下贱,只要能报仇,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身皮肉都能舍弃,被骂几句算什么?
路过的百姓们也听见了沐晚的话,赞同的点着头,对路遥指指点点,越说越难听。
路遥告诉自己不在意,可掐着手心的指甲却已经陷了进去,疼痛让她清醒,让她克制……
可她的手却突然被一双小手牵起。
月月掰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小手强硬的塞了进去,不让她自己凌虐自己的手心。
“这位小姐,我和姐姐没有父兄,更没有右相这样的好父亲。”
女孩的声音稚嫩,说起家世却带着异常的平静。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更让人揪心。
好像她生来就只有这一个姐姐。
听她提起自己父亲,沐晚面露骄傲之色,可也只是一瞬,就继续开口,“我父亲只有一个,可天下百姓不都好好活着,怎么你们姐妹就只能自卖?”
说到底不还是自甘下贱,贪慕虚荣。
“这些小姐可知做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铜板?平常人吃用又用多少铜板?人市里每天又有多少百姓流着眼泪卖儿卖女?
一大家子况且熬不过去这日子,我们活着已经不易,小姐为什么还要求我们读书知礼?
小姐的父亲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还过得这般苦?”
这话一出,门口围着的百姓们都不说话了。
家家的日子都难过着呢,卖儿卖女都常见的很,更何况是一个姑娘带着一个小孩。
“算了算了,都是苦命人,跟富贵人家就是比不了。”
“是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右相这样的父亲,可以不识人间疾苦。”
沐晚的丫鬟看自家小姐被人说不识人间疾苦,连忙出言回怼。
“说什么呢!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为人最慈悲了,你们忘了每个月我家小姐都会在城门口施粥了吗?”
说完她又把头转向了月月,“你个小崽子,一张嘴倒是伶俐,下贱就是下贱,还不让人说了,真会颠倒黑白!”
一直没出声的路遥听见她说月月忍不住了,“我们姐妹的吃用都是我挣出来的,不知道你们小姐施的粥可有一粒米是属于她。”
“还有你,你也不过是个丫鬟,和我一样是贱籍罢了,口口声声说我们下贱,你又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