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办法,只好打开微信,给男人拨出了视频通话邀请。
这次终于接通了。
一个光头男人出现在屏幕上,冷冷地看着她。
“有事吗?”男人冷冷道。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想着在监狱里的儿子,她还是咬着牙说道:“我现在给您送过去。”
“送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啊?你找错人了吧。”男人点了支烟。
“我到了你那儿再跟你说行吗?”她站起身,打开衣柜,从里面拎出一个茅台酒的礼品袋,“您看,妹妹是诚心实意的。”
“那你跟我聊什么闪送啊?你是当我脾气好,对吗?”男人瞪起眼睛。
“我真不是。我这就过去。哥你别吓唬我了。”
男人觉得差不多了,说道:“我家楼下有个小店,你顺道买点东西上来。”
“好。那你等我。”她挂断电话,拿起茶几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戴瑶和祁亮穿过黑洞洞的楼洞,忽然一阵冷风,一大片挂在树叶上的积水哗的一声砸下来,浇了两人一身。
祁亮却松了口气,指着前面一层亮着灯的窗户说道:“这就是她家。5 号楼 1 单元 101。”
两人走进单元门,戴瑶按下门铃。
门里似乎传来一阵响动,但是没人开门。
祁亮走到楼外窗根下,扒在窗边往里看去,可是窗帘挡的很严实,什么都看不清。
戴瑶也走出来,拨打曹姝月的电话。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于是她给曹姝月发了个短信:我是警察,速回电话。
“要不要找开锁的?”祁亮问道。
戴瑶还没说话,曹姝月拨打回来。
她立刻接通电话,一上来就问道:“喂!曹姝月吗?我是警察,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家啊……”
“我们就在你家门口。”戴瑶挑了下眉毛。
“噢。”一阵短暂的沉默,曹姝月说道,“我在朋友那儿。”
“你在哪儿?具体位置。”
“你为什么要问啊?有什么事吗?”曹姝月的声音大了起来,“你们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不让我出去,问你也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警察?你现在还问我在哪儿?到底有什么事,我没有知情权吗?我也没有隐私权吗?”
戴瑶看着手机屏幕,已经晚上十点了。
“你有生命危险,行了吗?”
“你说什么!”曹姝月立刻尖叫起来。
“你以为我们都很闲吗?晚上十点给你打电话玩呢?”戴瑶说道,“你是不是和认识的人在一起?”
“对……”
“那你最好让人送你回来,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留宿。记住,无论你住在什么地方,都要锁好门窗,无论谁打电话都不要出去,听懂了吗?”
“我知道了。”
“你家里怎么还有动静?还有谁在家?”
“我小儿子。”
“你把他一个人放在家?”戴瑶提高了声音。
“我也不想。”曹姝月说道,“可我一个人带孩子,你让我怎么办?”
“你就不怕他出什么事吗?”
“能出什么事?煤气和水我都关好了。他那屋反锁了,插座也断电了。屋子里也没有能让他窒息的东西,如果他还能出事,那我给他抵命行吧!”曹姝月歇斯底里地喊起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戴瑶还想给她拨过去,被祁亮拦了下来。
“你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不至于出事了。”祁亮安慰道。
“我就是想骂她!你把一个小孩放家里你还有理了!”戴瑶生气地说,“还有你不在家你倒是说啊,大半夜的遛我们玩呢?”
两人回到车里,这次祁亮坐在了驾驶座。
祁亮车开得很稳,没过一会儿戴瑶就睡着了。祁亮开了点暖风,思考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合理有效的,但只有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才明白,他们是在被动的针对每一个突发情况作出反应。
他们在防守,或者说,他们在挨打。挨打怎么能获胜呢?你不能指望对手揍你揍得正尽兴,忽然一脚滑倒。
祁亮看向躺在副驾上的戴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你到家了。”
“啊?”戴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家?”
“敦敦发来的。”祁亮笑着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叫牛敦的外号。
“对了,虽然排除林松杀害了韦丽莎,但不能排除他认识凶手。”祁亮继续说道,“也许就是他把手机给了凶手。”
戴瑶点了点头。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跟着林松,等他走了之后拿走手机。如果是这样,也许吕国杰看到了凶手的样子。”祁亮说道。
戴瑶掏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了几笔。
“这个明天得问问,还有第二个案例的受害者……”
“乔迪。”
“对。”戴瑶一边写一边说,“有时间还得见见她,虽然她聋了,而且和韦丽莎没有矛盾,但她毕竟和陈雪梅有血海深仇。”
“对。”祁亮解开安全带,“我明天上午还去队里,再说吧。”
“你明天还去?”
“对啊,明天下午的高铁。”
“行,中午我请你吃饭。”戴瑶笑着说道。
祁亮也笑了,朝她挥了挥手,关上车门。
戴瑶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总感觉身体里像是坠着个铁块,很累。她看向街边亮着灯的烧烤店,拔下车钥匙,冒着寒风冲进去。
一杯啤酒下肚,她感觉自己好点了。
于是她打开微信朋友圈,一边吃毛豆一边划着朋友圈。现在发朋友圈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人都和她一样半年为零了。
她刷到了弟弟戴信发的视频,他戴着理查米勒腕表的左手拿着一瓶茅台酒正在往分酒器里倒,然后环视餐桌上的波士顿龙虾和帝王蟹,最后还自己配了一句话:“创造财富的人生,才值得享受。”
看到这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气喝下去。
十二年前,在全家人的反对声中,她贷款买了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开始独立生活。
三年前她父亲去世,母亲把名下的两套房卖掉一套,给戴信在她住的小区买了套婚房,另一套出租,连同自己的退休金都给他还房贷。
但是母亲不愿和弟妹同住,于是搬进了她家里,美其名曰照顾她。她从小就习惯了母亲对戴信的偏爱,但毕竟一家人,因此也不愿计较。
去年戴信创业当了老板,今年弟妹怀了二胎,她母亲一跃成为全小区最风光的大妈。
老板送来热气腾腾的烤串,她刚拿起一串准备往嘴里送。一个穿着花毛衣的光头胖子举着啤酒瓶摇摇晃晃走过来。
她不等胖子开口,把警察证拍在桌上,头也不抬,咬下一口肉。
胖子愣了一下,假装无事发生,举着酒瓶继续往前走,走到门口的鱼缸,装模做样看了起来。
老板过来问他要不要来点海鲜,他嫌弃一番举着啤酒瓶溜达回去了。
戴瑶看向窗外,不断有车开到小区门口,放下晚归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戴信的车。可是车并没有直接开下地库,而是在小区门口停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从前排副驾下来,弯腰朝车里挥了挥手,但那个动作看起来更像是飞吻。
戴瑶喝了口啤酒,看着车开走了。她不会看错,她已婚已育妻子怀二胎的弟弟把一个女人送到自家小区门口,然后开车走了。
她打开通讯录,找到戴信的名片,打了过去,戴信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家吗?”戴瑶一上来就问道。
“我在加班。有事吗?”
“你几点回来?我妈炖的排骨,让我给你们送过去呢。”
“我今晚不回去了。慧雯和孩子也睡了,要不明天吧。”
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戴瑶透过窗户,看到戴信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小区走去。
“你在哪儿呢?这么大风?”
“我在楼下抽根烟不行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铁杆庄稼吃皇粮?我这不得自己奔命……”
戴瑶挂断电话,拿起一根串,一边吃一边看着弟弟刷卡进了小区门。
祁亮看着摊开的旅行箱,只装了三分之一,就再没有值得带的东西了。他从衣柜里拿出双肩背包,把旅行箱里的东西塞进去,正好装满。
楼上的女人站在他头顶咆哮,孩子在一旁嗷嗷大哭。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了,这家人好像从来都不用送孩子上幼儿园或上学。
他把旅行箱放回衣柜,把双肩背包扔到椅子上。这时戴瑶发来信息,说自己堵车了,让他在家等。
“乒——乓——”
楼上开始砸东西了。从今年开始,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他不想在这讨厌的噪音里再呆下去,于是逃了出来。
楼下花坛里有一小块阳光,祁亮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等戴瑶。
这时一个瘦小的男人拎着两袋垃圾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蹲在垃圾桶旁边点了颗烟,一脸兴奋地玩起手机。
这个男人就是楼上女人的丈夫,他应该正在吵架才对,怎么跑出来了?
“你们都充了吗?”男人对着手机说道,“这次活动不赖呢,而且充 1500 给的限定武器特牛。”
很快一个男人回复道:“疯了!我可不充!我有这钱还房贷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