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索明这几日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原本沉重木然的脑壳里好像什么东西碎了,有一些冰冰凉凉的东西弥漫出来,一束束融入到王索明的神魂之中。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自己好像是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如同在另外一个世界经历了一段人生,来到这个世界懵懂十几年后醒悟前缘。
这日拂晓,王索明醒的很早,在床上睁着眼睛整理纷乱的记忆。
“索子,快起床!上工了!”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小子踹门进来,把王索明惊了一跳。
侯二河,和自己一样在齐心印坊捡字。一行记忆从王索明脑海中浮出来。
“你个货,这几天突然变懒,掌柜该把你赶出去了。赶紧吃了开工!”侯二河把一个窝头塞到他手里。
王索明嚼着杂面窝头继续整理思绪。
这个世界的中央王朝名曰大雍,自己在大雍的莱州府治叶县内,父母在小王庄务农为生,另有兄弟三个姐妹两个,他排行老末。
自己十岁被父亲托关系送进莱州府的印坊当学徒。负责把活字按字样排列好,每月拿三百个铜子。
虽然王索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但觉醒的那段记忆打开了一个阀门,让他突然有些难以适应吃喝拉撒。
这些个窝窝头咸菜,这些个臭虫,这脏兮兮的短衫和草鞋,都让王索明有些崩溃。
只能安慰自己,比起灾年草民、比风尘娼门,印坊学徒还算有几分温饱和自在。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王索明将心绪理顺,神魂渐渐安定下来。
二人来到排版房,屋内一股木漆和油墨混合的味道 。
在屋中间有数张排版用的桌子,每张桌上均有一个浅口的方盒子,这就是字板,需要在字板内把活字按印刷顺序排好。
而活字,就在墙边一排排的斗柜里密密麻麻地陈列着。
侯二河把一沓纸交给王索明,“一人十张,多干一张一文钱。”,然后自己就低头开始看纸上的字,嘴里念念有词。
“是以泰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成其德。……”这大概是一篇劝人向善的经文。
王索明手上飞快,不断地按声母韵母从斗柜里寻找对应的木活字,放到母版里码好。
他在印坊工作数年,已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惯性,看完字就知道木活字在哪里,活字块上是左右颠倒的阳文也并不影响他识别。
两人全神灌注并不闲谈,不断地哗啦哗啦翻动活字,阳光透过木窗棂照得影子越来越短,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声,侯二河捶捶酸痛的腰杆,在屋里走动放松。
“可以啊索子,比昨天快了不少。”侯二河看了看王索明已经排好的十张版惊讶道。
王索明把手中几个字迅速码放好,一边解释道:“前几天,病还没好。”
侯二河点点头“你这混球突然干不动了,倒是把我累的够呛。”
王索明有些不好意思:“你帮我多少?我补上。”
侯二河眉开眼笑:“哈哈,我溜出去的话你帮我顶着就是。”
二人说话间就出了排版房,在房檐下边准备用饭,一张桌子几条长凳,十多个人围坐在一起,每人两个窝头,一碗菜汤。
“前几日你们有些惫懒,这版经要的急,可不能失误。”齐掌柜发完窝头,特意叮嘱二人几句,转头回屋吃自己小灶去了。
剩下的匠人唏里胡拉地就着咸菜汤吃着窝窝头,两位学徒更是风卷残云,吃完立即回去做工。毕竟多出一版可以多拿一文,在经济来源有限的时候,蚊子再小也是肉。
两人身影在屋内穿梭,取字排字,王索明闷头干了一会儿,身上有些乏了,索性丢下活字,倚门而坐开始摸鱼休息。
“病刚好,别着急,歇会儿。”侯二河手上不停,关切地说道。
王索明神游天外,准备想想办法把这熬人的工作干轻快一点。
一开始大脑还是有些恍惚,但随着思绪深入,王索明脑门前有一种蚂蚁爬行的痒感,有微不可查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到自己前额。
思维的惰性如同冰雪般消融,递质在突触间高速传输,整个脑神经系统发出嗡鸣,思考速度陡然加快了。
捡字这活儿,麻烦的就是来去找字,哪怕熟练工每个字要用近二十秒。
为何我要去找字,而不是字来找我呢?
如果活字按声韵母码放在一个蒸笼式的结构中,上下数个圆盘皆可旋转,在找字时自己不动,转动圆盘即可取字,那速度不就大大加快了吗?
这是个好办法,但这样的装置制作需要时间,现在没法直接用。
王索明的大脑飞速运转,既往的记忆一帧一帧被提炼,哪怕是前世在博物馆角落看到的选字机的知识,现在也能清楚回忆起来。除了记忆力,逻辑推理能力也被加快到接近直觉一般。
像是《永无止境》男主服用NZT后专注度提高,也和《超体》里女主角服用CPH4后大脑处理效率爆炸般增加类似。王索明只要一思考,大脑就会像忠实的宝马,全速崩腾,如臂指使。
在原身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这是自己的觉醒带来的改变。
那些汇入前额的光点,一定意味着什么,应该就是这些光点大大提升了大脑的机能。
王索明用心去感知那些汇入的光点,顺着涓滴缓缓感知到了泉流的源头。
那是十余个人,形象朦朦胧胧的,但看得出都是些读书人,有些是稚童,有些是书生,还有两个老先生。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在对着面前的书籍在思考。
而那些光点,正是从他们身上飘出。
那几本书,都是齐心印坊印刷的,前身应该给这几本书排过字。
难道我的这种能力就是借用看我所印书之人的领悟能力?
这种能力,就叫他凝悟法好了,凝神顿悟之法。
一条光点的涓滴干涸,但又有两条新的涓滴出现。
看来只能借用正在读书之人的悟性,别人不看书这涓滴就断了。
假如自己的悟性原来是1,这十几个人带来的加成让自己的悟性差不多到了4。
老天爷!这么牛叉的系统为什么前世不觉醒啊,我去商务印书局或人民出版社兼职个印刷工,信不信把顶级论文期刊给你灌水灌到爆,什么图灵奖诺贝尔奖给你拿到手软。
不过这辈子也不差,古代社会考功名,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二河,我这几年想出个法子,能快一些”,王索明说道。
“我们一起排一版。你排前半声母字,我排后半声母字,每人只找一半活字。”
“锁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嘿嘿。”
“前几年王四哥和赵五哥就用这法子,但是王四的声母出现次数多,赵五的声母出现次数少,干久了王四就觉得自己亏了,要多分钱。”
“最后两人干了一架,你看他俩现在还谁都不理谁呢。”
听着侯二河的讲述,王索明渐渐明白过来,齐心印社工匠暂时还没想到统计声韵母频率来均衡工作量。
把根据声韵母频率分配工作的办法给侯二河简单一讲,侯二河看怪物一样盯着王索明,搞得他不禁心想,这刚醒悟前缘就开始攀科技树,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索明,你这三棒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今天怎么就放了个天崩地裂的响屁呢?”
揶揄归揶揄,合计一阵儿后,二人当即决定排完这本书就抽时间干这事。
“不过,现在有最后一个问题。”侯二河突然说道。
“什么问题?”
“你算数可好?”
我tm外挂十几个人肉计算器,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