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家平身后,朱由检问沫天波:“你怎么离开云南到苏州来了?”
沫天波说道:“我来南京拜祭先祖,顺便想向楚雄王讨教点事。”
沫王府尽管世镇云南,但朝廷规定,沫王府的人去世后都必须安葬在南京,因此沫王府每年都要派人来南京祭奠先祖。朱由检是知道朝廷有这个规制的,所以也没责怪沫天波擅离职守,可他还刚刚认识刘云龙呢,有啥好讨教的?于是问刘云龙:“你和他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刘云龙也是听了沫天波自我介绍后,才知道跪在地上的是黔国公沫天波,沫天波来苏州与自己见面,肯定是为了木邦、孟密、孟养之事才来找自己的,但附近杂人太多,于是说道:“皇上,我和他也刚刚认识,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你坐了一天的船也累了,改天我再向你禀告云南方面的事。”
朱由检听后,知道刘云龙的意思,就没再问下去。他又问郑芝龙:“你怎么来苏州了?”
“史可法大人让我来苏州,参与运输难民、物资。”
“你的舰队全过来了?”
“全过来了。”
“你的舰队还都是帆船吧?”
“是的。”
“你呀,要向太仓水师、太湖水师学习,赶紧换上蒸汽机动力。”
“遵旨。”
“你儿子在刘云龙的学校读书吧?”
“是的。”
“这次你儿子在天津表现不错,今后必有出息。”
“谢皇上。”
朱由检又问尚贤:“尚贤王,你怎么来了?”
尚贤在刘欣期的陪同下,坐上蒸汽机船于月初就到了苏州。他到了苏州后才知大明北方有战乱,没法去北京了,就留在苏州参观了大华公司的好几个厂、矿、铺。直到陈师泰通知他皇上要来苏州后,才跟着陈师泰到码头迎接崇祯帝的。
尚贤见崇祯帝问话,又跪在了地上,说道:“我请罪来了。”
“你有啥罪?”
“倭国欺负我琉球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禀报朝廷,所以我有欺君之罪。”
朱由检这才想起刘云龙说过的倭国侵略琉球国的事,于是说道:“平身吧。”待尚贤起来后,又说道:“知道错了,改了就行。还有其他事吗?”
“恳请吾皇再派能工巧匠来我琉球。”
“太祖不是已派过三十六姓给你们了吗?”
“禀吾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们的知识都落后了。”
“那你要啥能工巧匠?”
“开矿、办厂、造大船的巧匠。”
朱由检一听,忙说道:“我可没有你要的这些人。”然后指着刘云龙说道:“你要的话,也得向公子殿下要,他有你所需要的人。”
刘云龙一听,忙说道:“尚贤王,你要人的事,我们慢慢商量。”
尚贤也是刚知道这个人就是刘欣期口中一直说起的“公子殿下”,于是说道:“谢公子殿下。”
朱由检又问濮罗雅:“你们虾夷岛建国了?”
濮罗雅是在顾问姜公普的陪同下,先坐船到了济州岛,知道京城有变故后,于是就坐船来到了苏州。他与尚贤王一样,已在苏州参观好多天了。
濮罗雅忙说道:“禀皇上,我们刚刚建国才几个月。”
“你们以前不是向建奴、日本进贡的吗?”
濮罗雅就与尚贤一样,再次跪下说道:“禀吾皇,大家刚推举我任虾夷王,所以我也是来请罪的,顺便求吾皇册封。”
“平身吧。”待濮罗雅起来后,朱由检问道:“你才任虾夷王?是怎么回事呀?”
于是濮罗雅就向朱由检汇报了大华公司怎么组建虾夷义勇队的,自己又是怎么在大华公司的帮助下,消灭了虾夷岛上的和族人,又是怎么统一东、西两大部落的。
朱由检这才知道刘云龙在库页岛方面还有这个动作,可册封的事必须等到了南京才能办,于是说道:“过二天,你跟我去南京。”
濮罗雅说道:“遵旨。”
接下来,朱由检问阮文阳:“你们会安府兵科来苏州干嘛?”
“禀皇上,我是来向公子殿下采购武器的。”
朱由检就问刘云龙:“他来向你买啥武器?”
刘云龙说回答道:“他来采购枪支弹药,我答应他端午后来取货。”说完,刘云龙就对阮文阳说道:“怎么,货没取到吗?”
阮文阳说道:“货已经取到了。”
“那你还不赶快把货运回去?”
“公子殿下,没教官,这些武器我们也不会用呀。”
刘云龙这才想起当初没和阮文阳谈起教官的事,于是指着袁时中说道:“这是我们的袁副总指挥,你要教官的事,得找他。”
袁时中听后,就对阮文阳说道:“过见天,你来找我。”
朱由检又问今川太郎:“你不会是让我来调停你们和虾夷国之间的争斗的吧?”
今川太郎从长崎到对马岛后,坐蒸汽机船来到了苏州。他到了苏州后,才知道大明国京城有变,刘云龙北上勤王去了,于是就留在了苏州,等着刘云龙回来。他见崇祯帝问话,忙说道:“我是来和大华公司做生意的。”
刘云龙就对今川太郎说道:“你要的生意,过几天再和你详谈。”
“行。”今川太郎说完,就退到了边上。
郑瑄向朱由检及各位大臣介绍了苏州府的各级官员,刘云龙也向大家介绍了大华公司的各位高管。他们在天津时已见过贝喜鲁,这次经介绍后,又认识了刘云龙的父亲、刘云龙的妻子黄丽菊,也认识了薄钰、陆东鸣、顾明荣等高管。
朱由检拉着刘万禄的手,老哥长老哥短的说着。刘万禄见皇上喊他老哥,吓得说话都有点结巴,要不是旁边站着自己的儿子,不然他肯定逃走了。
朱由检在郑瑄、陈师泰、刘云龙的带领下,来到了万年桥,万年桥的西南面就是跨胥江的泰让桥。
刘云龙向朱由检讲解了万年桥、泰让桥的结构及其建造过程。
朱由检听完介绍后,问道:“为啥这座桥要称为‘万年桥’?”
刘云龙说道:“皇上,万年桥在太祖年间就有了,寓意是大明万年万万年。嘉靖年间首辅严嵩来苏州,看中了此桥。当时的苏州府官员为了奉承严嵩,就对每一块石材编号后,按号拆卸,送到了严嵩的老家袁州分宜。此后,苏州百姓要来往于两岸不得不再次渡河。我见运河两岸百姓困于无桥之苦,就重建了这座万年桥。”
“严嵩也敢要这座桥?”
“皇上,这也不能全部怪严嵩,当时的苏州府官员也有责任。”
朱由检觉得刘云龙说的也有理,也就没想着追究下去。他指着“泰让桥”又问道:“那座桥为啥要叫‘泰让桥’?”
刘云龙说道:“殷商时期泰伯奔吴后,断发文身,以示放弃王位。我为纪念泰伯,就取名为‘泰让桥’。”
泰伯奔吴的典故,朱由检是知道的,于是说道:“孔子在《论语》中说,‘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然后,凑近了刘云龙的耳朵说道:“你说我把皇位禅让给太子,会不会也留下佳话?”
刘云龙可不敢胡说,心想万一你到了南京,又不想退位的话,倒霉的是自己,于是说道:“皇上,在海上时我就答应辅佐太子。”言下之意是无论太子啥时候继位,他都不会失信。
朱由检听后,心想你刘云龙也是个滑头,于是没再说话。他站在桥上,看着运河里来来往往的各类船舶,心绪万千。
在郑瑄、刘云龙的催促下,朱由检和其他大臣离开万年桥,坐上轿子,赶往苏州巡抚抚衙。
朱由检刚走进府衙,就问刘云龙:“现在你能和我说说云南的事了吧?”
刘云龙说道:“皇上,别急,你先休息。明天你到了我的纺织厂后,我再细细向你禀告。”
“为啥要到纺织厂后才能说?”
“这里没有地图,三言二语又讲不清楚。”
朱由检听后心想,有啥重要的事情非要借助于地图?但怕刘云龙又说他是急性子,就没再问下去。
次日,郑暄、陈师泰带着大家视察了苏州府学。
府学外站满了来自苏州卫持有刀枪的卫兵。府学内因有孔庙,因此里面护卫的兵丁都没有携带兵器。教谕吴颜谦和训导倪用宾、朱士若率全体府学师生跪在大门口迎接皇上。
朱由检盯着苏州府学牌楼上写的“德侔天下”四个金色大字看了好久,随后在吴颜谦的引领下,进了府学大门。
吴颜谦向皇上汇报了学校的教学情况后,朱由检就问吴颜谦:“你说的《数学》课程是什么?”
吴颜谦说的:“禀皇上,数学就是算术,但比普通的算术复杂,也更系统化,有函数、导数、积分、级数、矩阵等,公子殿下就把它称为《数学》。”
朱由检听见这几个新名词,一下子懵了,忙问道:“你的数学老师哪来的?”
吴颜谦说道:“是我们的分校乐益学校的。”
“你还有分校?”
郑暄就忙介绍道:“苏州府学的分校就是公子殿下开办的乐益学校。”
“要分校的老师来给府学的学生上《数学》课?”
“皇上,全国各地的府学中,有懂函数、导数、积分的吗?”
朱由检就问方以智:“你懂吗?”
方以智只得摇摇头,说道:“禀皇上,我也不懂。”
“这么说,几个皇子都没学过《数学》?”
“他们只学过算术,没学过吴教谕说的函数、导数、积分、级数、矩阵等。”
“那不行,今后要让皇子都学《数学》。”
“是。”方以智说完,心想我自己都不懂《数学》,怎么教皇子?于是就望着刘云龙。
刘云龙自然懂方以智的心思,就朝他眨眨眼,意思是说你尽管放心。
说话间就来到孔庙。大家从礼门进入孔庙后,就看见了孔子雕像后门匾上写着的四个金色大字“万世师表”,朱由检恭恭敬敬地点上三炷香,走近了香台。
王承恩走上前,想接过朱由检手里的香,替他把香插进香台,被朱由检婉拒了,他对王承恩说道:“在孔圣人面前,我得亲力亲为。”说完,自己走上前,将三柱香插进了香台,然后率大家拜谒孔庙。
接着,朱由检在吴颜谦的引领下,来到“明伦堂”。
“明伦堂”供奉的是北宋名臣范仲淹,他的塑像两侧写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朱由检读着这二句名言,对跟随在后的大臣们说道:“可惜,现在能‘忧其民’的官员不多了。”
朱由检这句话,把大家吓得吭都不敢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