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今年的秋赋征收得比较顺利。
十二月七日,曹毅明向陈师泰汇报今年的秋赋、物价情况。
曹毅明汇报道:“今年整个苏州府因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秋赋征收很顺利,田赋收取了265.4万石,折银530.8万两。”
陈师泰知道去年苏州府的田赋是被朝廷免了,于是问道:“前年收了多少田赋?”
“前年是260.3万石?”
“苏州府的田亩没增加,田赋怎么会增加了5.1万石?”
“大人,我们苏州府每年的田赋是不一样的,都是由南京户部核定后征收的。”
“哦。其它税收呢?”
“今年的工商税收取了545.73万两,工商税比去年增加了383.73万两。”
陈师泰一听,以前只听说苏州很富,现在听到苏州府的工商税就收了545.73万两,已超过了田赋。上交朝廷90%的税赋后(注:与其他地方不同,苏州府、松江府上交给大明朝廷的税赋是90%),苏州府可有近100多万两的留存。他问道:“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工商税?”
曹毅明说道:“大人,苏州很多镇都用新式织机了,布匹、丝绸的产量比往年增加了十几倍,出口的货物也涨了几十倍,收取的工商税自然就上来了,仅太仓船舶司收取的关税就有81.6万两,收取的盐税也有35.7万两。对了,大华公司苏州本部就缴纳了182.36万两税银。”
“太仓船舶司就收了80多万关税,那运河钞关不是更多吗?”
“是的。可惜运河钞关归户部管。”
陈师泰又说道:“大华公司这么有钱?”
曹毅明说道:“大人,你不是视察过大华公司的几个厂矿么。据牛若麟禀报,吴县县府仅颜料染料一项就收了大华公司9.1万两的税银。大华公司出售技术专利,上交的税收也有几十万两。”
陈师泰心想,我要是有这么多钱,还做什么官呀?他继续问道:“以前能收多少盐税?”
“大人,虽说朝廷明文规定要收盐税,可以往每年最多能收1-2万两盐税。”
“只有1-2万两盐税?”
“现在私盐泛滥,能收到1-2万两盐税已不错啦。”
“私盐泛滥,那不是与朝廷作对吗?”
“大人,不仅仅是我们苏州府私盐泛滥,整个南直隶、浙江、福建都这样。我们能收取到30多万两盐税,还是大华公司买了盐后用于工业生产,比如生产纯碱就买了几百万斤盐,那些盐商实在瞒不过去,我们才收到的。”
“大华公司的工业用盐量都超过民间食用盐的数量了,盐价涨了吗?”
“暂时没涨。”
“怎么可能?”
“大人,淮安府、扬州府、松江府、绍兴府、宁波府、温州府有大片盐田,他们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增产不少盐。但听说大华公司又开办了好多分公司,如用盐量也是这么大的话,盐价就难说了。”
“盐价可不能涨呀。嗯,你说下去。”
“各县的漕粮已入库,待明年五月再运往京城。本府按惯例也入库了3万石储粮,待明年青黄不接时出售以平抑粮价或用于赈灾。”
“现在市场上的粮价如何?”
“现在苏州的米价维持在每石2两左右。”
“维持?不是说吴江、吴县、长洲粮食增产了很多吗,那米价应该低于每石2两呀?”
“是的,吴江、吴县、长洲三县有大量的大米出售,原因是使用了化肥后,稻谷增产近3万万斤,缴纳田赋后,比往年多了160万石大米。但是......”
“但是什么?”
“大华公司在收购粮食。只要是低于每石2两的,他们全部以每石2两收购。”
“那不是犯傻吗?”
“他们说现在粮食丰收了,农民们争相出售大米,可米价低了会贱农,所以他们要收购大米,维持米价。到了青黄不接米价上涨时,他们会抛售大米,继续维持米价的平稳。据说他们已收购了50万石大米。”
“他们准备收购多少大米?”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想,如果他们拿出全部实力的话,收购苏州府增产的160万石大米是不在话下的。”
“现在的物价呢?”
“米价下跌后,物价也跟着下跌了。银价已从年初的1两银子换2500文,下跌到1两银子换1500-1800文。金银比价也已回落到1:15。”
“物价下跌是好事。春节前可以安稳一段日子了”
曹毅明说道:“是的。”然后又报告道:“兵部尚书张国维大人受济宁州之托,遣人来苏州,要买10万石大米,说是济宁今年遭了旱灾,粮食歉收。济宁州要拿这些大米去赈济灾民。登莱也派人来苏州采购大米,请求本府予以支持。”
陈师泰听后心想,张国维曾任苏州巡抚,是黄希宪的前任,他离开苏州后任兵部右侍郎,陈新甲出事后任兵部尚书。登州、莱州两府来苏州买米,还要求苏州府予以协助,显然是陈洪谧陈大人出的主意。于是忙问道:“登州、莱州要买多少米?”
“他们说要买30万石大米。”
陈师泰说道:“你派人去协助他们买米吧。不过现在运河都冰冻了,已没法行船了,他们怎么把粮食运回去?”
曹毅明说道:“济宁派了很多马车过来,准备装粮走陆路运回济宁。登莱过来的刘亨博说让我们把大米运到海州,他们从海州再走陆路把大米运到蓬莱城。”
“不能直接把大米运到蓬莱城吗?”
“大人,这个季节蓬莱城的沿海也是冰封的,没法进出港口,我们南直隶的海州有不冻港,所以登莱要我们帮忙把粮食运到海州。”
“我们的太仓港不冰冻吗?”
“太仓港即使冰冻,冰层也不厚,最厚只有3寸,我们的吴淞港(今属上海)是不冻港。”
“原来我们也有不冻港。可这么多粮船在海上运输,总得有水师护航呀。”
“大人,刘亨博去了抚衙,我想登莱的曾化龙、陈洪谧应该会请求黄大人帮忙的。”
陈师泰听后心想,太仓水师负责海州到钱塘江口的海防,但护送民用的粮食船只不属于军事行动,得有南京兵部的批文才行,于是问道:“他们是求抚台大人到南京去搞批文?”
曹毅明说道:“我想是的。南京兵部审批方面没北京那么严,如南京兵部批下来的话,可以把粮食直接运送到海州。”
陈师泰问道:“那登莱把我们运粮食到海州的费用带来了吗?”
曹毅明说道:“带来了,登莱要求我们尽快把粮食运到海州。”
陈师泰说道:“那你去组织货船吧。”
曹毅明说道:“好。”接着对陈师泰说道:“大人,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
“这几天,从江北陆陆续续又逃难过来了16万多人,我觉得有点不正常,秋收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难民,就向这些难民打听了一下,他们说是建奴打到山东了。”
“建奴离我们有几千里远呢,怎么可能打到山东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难民都说是建奴打过来了,登莱过来的刘亨博也说建奴真的打到了山东。”
“即使建奴打到山东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建奴没有水师,他们过不了淮河,更别说过长江了。”
“听说淮河也冰封了。”
“长江没冰封。即使他们能过黄河、淮河,也过不了长江。”突然,陈师泰醒悟过来了,说道:“建奴真打到了山东?”
“难民们都是这样说的。”
“那万一建奴攻下了济宁、登莱,我们运过去的粮食不是资助了建奴吗?”
“我担忧的就是这个。”
“济宁、登莱采购粮食后,暂时不运。我来去一趟抚衙。”
“行。还有,流落到苏州府的这么多难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们被冻死、饿死。你立即通知各县拿出专款,安置这些难民。”
“是。”
曹毅明走后,陈师泰坐在椅子上,估算了一下,今年苏州府秋赋收了1076.53万两,上交朝廷90%,余下107.65万两,与各县按五五分摊,苏州府可留存53.82万两的府银。自陈洪谧一意开工太浦河以来,苏州府府银一直紧张,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陈师泰正想去抚衙,姚文琦进来了。
姚文琦向陈师泰报告到:“大人,玉屏山开炉了。”
陈师泰问道:“开炉情况怎么样?”
姚文琦说道:“正常,我们的人也很懂冶炼的,只是我们的冶炼炉没大华公司的大,产量没它们的高。”
“有金子、银子吗?”
“有,只是金子、银子的产量不多。”
“这毕竟不是金矿、银矿,炼出来的金银当然没金矿、银矿那么多。以后怎么处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我懂。”然后姚文琦问陈师泰:“大人,我经常要去玉屏山,能不能换辆马车?”
“你要换什么马车?”
“换大华公司出产的那种马车。他们的马车平稳,不颠。”
自陈师泰坐过大华公司的马车后,也感到大华公司的马车确实比别的马车平稳、舒适,于是说道:“光你一个人换车?那不行,会被人说闲话的。我看这样吧,你去马科,让他们买5辆新车。”
“好的。”
姚文琦走后,陈师泰去抚衙了。
歙县知县傅岩正在审阅着今年的粮食报表。报表上反映歙县30万亩稻田今年增产7500万斤稻谷。他匡算了一下,7500万斤稻谷按出米率72%计,可增加5400万斤大米,合58.7万石,仅增产的粮食就能养活14万人。他心里暗想道,今年歙县的米价每石不会超过1.8两银子。
接着,傅岩审阅今年收取的工商税报表。以往几年,歙县每年收取到的工商税只有几千两银子,而且还大多是在外做生意的徽商缴纳的。自大华公司到歙县开矿、开厂后,今年歙县收到的工商税有20多万两,仅矿税就收到了9万多两。明年,随着大华公司在歙县的钢铁厂、化工厂、纺织厂等厂矿陆续投产,收个30万两工商税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正看着报表,县丞给他送来了府衙的塘报。塘报上说,江北的安庆,黄得功、刘良佐打败了张献忠,张献忠已向湖广流窜。据传,建奴已侵入山东作乱,各地要做好防备措施。
傅岩看了塘报后心想,安庆一仗虽然是胜了,但那是击溃战,并没有消灭张献忠的主力。张献忠窜入湖广后,南直隶的百姓可以过个太平年,可湖广的老百姓要吃苦头了。建奴怎么今年又到了山东?他们会到江边来吗?即使建奴到了江边,那也是兵备道的事,我们只需做好后勤就行。接着又想道,二个多月前,孙传庭在郏县与李自成进行了决战,败了,朝廷还会派哪员大将去河南、陕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