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父亲告诉刘云龙:“我已经和你妈商量过了,有了鼠疫的特效药,苏州很快就能解除不得聚会的禁令。春节前要把你的婚事办了。”
母亲说道:“早该办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然后对刘万禄说道:“一个月总能解除禁令了吧?我已请人去看了老黄历,现在是闰十一月,十二月十七日、二十三日、二十七日都是黄道吉日,明天你就去木渎,和亲家商量一下。”
刘万禄说道:“行,明天我就去木渎。”然后对刘云龙说道:“别的事我可都是听你的,可这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也做做准备吧。再拖下去,你爷爷要来拍桌子发脾气了。”
刘云龙听后,说道:“那就听你们的吧。”
母亲马上眉开眼笑,说道:“就是吗,你这么大了,早该给妈添个孙子啦。”
次日,刘云龙、贝喜鲁早早来到了铁铺,贝喜鲁还带了一台照相机过来。这台照相机是刚刚研制成功的,可以背在身上。
苏州按察司副使张明熙,苏州卫指挥使包可弘、副使庄翔东也来到了铁铺,大家等着黄希宪时,开始向贝喜鲁讨教这台照相机是怎么使用的。贝喜鲁就给大家讲解这台照相机的使用方法。
现在苏州有3家照相馆,分别开设在阊门外上塘街、胥门内东大街、齐门内临顿路,生意很好,苏州很多有钱人都携家带口去照相馆拍全家福。有些商人看到了商机,采购了照相机后,去杭州、南京、扬州、淮安等地开设照相馆了。
辰时末,黄希宪在陈师泰、李毓新的陪同下,来到了铁铺。
在刘云龙主持下,剪完彩后,黄希宪把第一锹焦炭推入炉中,炉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贝喜鲁用照相机记录了全部的试炉仪式过程。
炉内放的是由大华公司生产的钢锭,这种钢锭是镍铬钢。由于炮管在发射炮弹时要承受巨大的瞬间压力,温度极高,而钢中加了镍铬,高温下镍能促使钢的表面生成致密的氧化膜,这层氧化膜与造炮时的磷化处理形成的磷化膜一起能有效防止炮管在高温下继续氧化,因此镍铬钢具有良好的抗氧化、耐高温性能。
徽州试验制作的大炮,用的也是镍铬钢。苏州铁铺只是把徽州的造炮技术照搬过来而已。
钢锭熔化后,铁铺的工人将钢水浇铸进铸模。铸砂使用的是石英砂,用的粘结剂是水玻璃。
浇铸完毕后,待冷却后除去铸砂,一根钢管就成了。将钢管再放进炉内加温烧红,然后将烧红的钢管移到锻造机上。锻造机上的2个长型锻头在蒸汽机的驱动下,对钢管进行径向锻打,边锻打,钢管边做缓慢的圆周运动,并把钢管锻打出锥度。
锻打的目的是去除钢管内部可能存在气泡,使钢管的内部组织更密实。
钢管锻打好后,将这根钢管移到镗床上,用镗刀镗孔。
这根钢管是加农炮的炮管,炮管内壁没有拉膛线,因此还是属于滑膛炮。
钢管在锻打时,黄希宪问刘云龙,你们这种照相机,一台要多少钱?
前几天,黄希宪的妻子拖着他去了东大街的照相馆,拍了几张全家福。照片拿回家后,他妻子看着蓝色的照片就乐,说即使今后儿子长大了,还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刘云龙说道,这种背式的照相机比照相馆里的立式照相机贵,一台照相机是200两银子。然后凑近黄希宪,悄悄地对他说道,你要的话,我给你打对折。
200两的照相机属于贵重物品,刘云龙要是把照相机送给黄希宪,万一被人举报的话,那是实打实的行贿、受贿。如私下打个对折卖给黄希宪,即使今后有人举报,也完全可以推脱是正巧遇到大华公司搞优惠促销活动,捡了个便宜而已。
黄希宪说道,你给我搞个2台。然后告诉刘云龙,他快去京城述事了。
刘云龙一听,懂了。大明官员进京述事时,被考核的官员一般都不是空着手去的。同样,黄希宪进京城述事,总得给吏部的主要官员送上点苏州土特产。于是刘云龙轻声说道:“明天我就把照相机送到你府上。”然后告诉黄希宪:“大人,这几个月你去不了京城了。”
黄希宪一愣,问道:“为啥?”
“清军已在阿巴泰的率领下,入关了。”
“你上次就说过今年建奴会入关劫掠,难道是真的?”
“大人,是真的。”
一会儿,一根口径75mm的炮管就做好了。铁铺开始接着做第二根炮管。
以往,明朝铸一门红夷大炮,一条流水线需要耗时一二个月。现在造一门炮,机械化连续作业后,一条流水线每天可以造5门炮。
新铸的大炮,直射炮全部改称加农炮,不再分类为大将军炮、红夷大炮、弗朗机炮,曲射炮也被称为榴弹炮。口径小、闭气性差的弗朗机炮在刘云龙的劝说下,就不再铸造了。
这次,苏州卫准备铸造30门加农炮、15门榴弹炮、30门步兵炮。
黄希宪问刘云龙,这么一根炮管要花多少钱?
刘云龙说道:“不贵。你们以前铸一门红夷大炮,造价近万两。这根炮管把熔炉、锻打机、蒸汽机的投资都算进去的话,也就400两银子。现在我给你们铸一门炮,只要4200两银子。”
大家一听,炮管是大炮中最重要的部件,一根炮管400两银子,那一门大炮的造价估计也在4000多两左右,造价确实比以前的红夷大炮低多了。其实他们不知道大华公司造的口径75mm的大炮,真正的成本为2000两左右,70mm的步兵炮成本还要低,只有1000多两。大华公司以每门炮4200两银子卖给苏州卫,利润率在200%以上。
李毓新问道:“这种炮能行吗?”
刘云龙说道:“究竟行不行,你们把大炮拉到穹窿山,试验后就知道了。”
黄希宪说道:“不用试验了,他们的大炮已在徽州试验过了,你们买了大炮后,可以直接训练了。”
其实,黄希宪也已看到了这些大炮的试验数据。
75mm加农炮,炮管长2.7米(36倍口径),炮重1500公斤,射角-11°—18°,有效射程4000米(平射),最大射程7000米(18°角射击),炮弹初速530米/秒,射速4发/分钟。
75mm加农炮是刘云龙仿制后世的法国M1897型75mm加农炮。该炮于1897年开始研制,1901年八国联军进攻义和团时,法军就使用了这种加农炮。不过,法国1897型75mm加农炮已使用后膛式大炮,其射速为15发/分钟。刘云龙仿制的75mm加农炮使用的还是前膛式,尽管射速只有4发/分钟,但也比明军的红夷大炮快多了,明军的红夷大炮射速是二三分钟才发射一发炮弹。
75mm榴弹炮,炮管长1.2米(16倍口径),炮重700公斤,射角-5°—45°,最小射程是2000米(平射),炮弹初速380米/秒,最大射程是4000米(45°射击)。
75mm榴弹炮是刘云龙仿制后世美国在二战中使用的M1A1式75mm榴弹炮,该炮于1927年研制,定型于1934年,二战中美国将这种榴弹炮作为军援物资提供给了国民政府,在当时的国共内战中经常能见到这种大炮的影子。
70mm的步兵炮,炮管长只有620mm,全炮长度只有2.74米,全重只有200多公斤,高低射角为-10°—75°,范围射界为左右4°—5°,炮弹初速为180米/秒,最小射程100(75°射角)米,最大射程1500米(45°射角)。
70mm步兵炮是刘云龙仿制后世日本人生产的九二步兵炮,该炮于1928年研制,1930年定型生产,装上车轮后用人力就能拖曳前进,再加上可以拆卸组装,对战区的道路状况要求很低,可以满足各种条件下的作战需要。
70mm步兵炮属于榴弹炮,平射时可以当做加农炮用,大仰角时可以当做迫击炮用,是一种可以跟随步兵行动的大炮,因此被称为“步兵炮”。
刘云龙仿制的大炮都配有钢质炮盾,可抵近射击,炮弹装药用的都是硝化gan油炸药。所有的部件都可拆卸后驮运,也可直接用马牵引。
由于在战时不可能让炮兵进行弹道计算,因此大华公司已根据乐益学校学生的计算结果,编制好了《炮兵手册》,时匡老师也已给苏州卫的炮兵讲过课了。
《炮兵手册》分《标准手册》、《修正手册》。
《标准手册》是假定炮兵阵地高程为0m,在标准射击条件下,对应不同的射击点高度、距离来确定发射药用量、炮弹的信管长度(即炮弹类型)。今后还会根据作战需要,制定炮兵阵地高程为1500m、3000m、4500m的《标准手册》,以适应山地作战。
在实际射击中,往往并不是标准射击条件,比如风力、风向、炮兵阵地的实际高程等都与标准条件有出入,此时就需要根据《修正手册》先试炮,由炮兵观测员估算弹着点的偏差后,再进行修正。
在后世或许用一个智能手机下载一个APP就可以自动完成所有的查表和修正计算,这种计算还会考虑温度对气压的影响,而在乐益学校学生的计算中,还没考虑温度对气压的影响,而且开炮时,还得靠炮兵人工查表后来修正,但即使如此,已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大炮射击技术了。
穹窿山位于苏州城西南,距苏州城35里。其占地面积为10.5平方公里,主峰高度为341米,为苏州市的最高峰。苏州卫采购大炮后,将单独组建炮兵,然后在穹窿山进行训练。
陈师泰问刘云龙:“为啥炮管要这么长?”
刘云龙就说道:“根据火药的做功原理,在炮弹重量不变的情况下,炮管越长,炮弹出膛的初速越大,所以炮管要比枪管长。”
陈师泰问道:“什么是做功原理?”
刘云龙心想,要给你解释做功原理,花半天时间也不够,于是只得对陈师泰说道:“这个今后有机会再给你讲解。”
陈师泰就问包可弘:“你们的燧发枪,试下来怎么样?”
包可弘告诉陈师泰:“以前的鸟铳,有效射程是80步,我们用了新式火药的燧发枪后,有效射程是320步,是鸟铳的4倍。它500步内还能杀死一条狗。”
陈师泰说道:“乖乖,能射这么远?”
黄希宪说道:“射得远好呀,老远就能向敌人开枪了,可以占尽先机。”
陈师泰说道:“那倒也是,希望这次铸的大炮也能射很远。”
黄希宪心想你陈师泰要是看到了大炮的试验数据就不会这么说话了,不过他也没理会陈师泰,问刘云龙:“你把大炮分为加农炮、榴弹炮、步兵炮,这有啥区别吗?”
刘云龙就把加农炮、榴弹炮、步兵炮的区别说了一下。
黄希宪又问道,这三种炮,哪种炮的威力大?
刘云龙说道,加农炮和榴弹炮的威力差不多,但只是使用的场合不同而已。加农炮可以炮击人眼可以看得见的东西,比如城墙、城楼以及敌军的冲锋阵型,可以为步军快速解决面前的障碍、敌人,但没法炮击人眼看不见的目标,比如城墙后、山背面的敌人和目标。榴弹炮不仅可以炮击城墙后、山背面的敌人和目标,还可以掩护步军冲锋,比如遇到敌人冲锋时,榴弹炮可以越过己方阵地,对敌军目标进行从天而降的轰炸,然后一部分延伸射击,一部分拦截射击,我方的步军可踩着大炮的炸点不断跟进,加农炮是玩不出这种战术的。步兵炮既能用作加农炮,又能当做榴弹炮,可以近距离支援步兵。
黄希宪听后对刘云龙说道,没想到你这个木匠还懂炮术。
刘云龙可不敢告诉黄希宪,他的这些知识都来自于后世,只得告诉黄希宪,自己只是看了毕懋康的《军器图说》、徐光启的《兵机要略》、茅元仪的《武备志》后,自己悟出来的。他幸亏没铸造后世的“迫击炮”,不然得花很长时间给黄希宪解释什么叫做“迫击炮”了。至于后世的迫击炮、掷弹筒,还是等应用了雷酸汞后,再研制吧。
接着,刘云龙带大家来到轴承加工车间,参观轴承圈的加工。车间正在加工大炮车架轴承的内轴承圈。
只见1个工人把一个长约三寸、烧得红红的圆柱形钢锭放到墩台上,另一个工人按下锻打机的按钮后,气锤开始不断地捶打钢锭。钢锭在气锤的锻打下,长度逐渐变下,直径变得越来越大。待锻打完成后,一个工人将一个芯柱放在了钢锭的中间,在钢锭中间锻打出一个孔,粗制轴承圈就做好了。取出芯柱后,工人趁钢圈还是红的,将一根钢棍插入中间的孔内,把钢圈架起来后,开始径向锻打,锻打了几圈后,再把这个粗制轴承圈移到碾压机上的芯轴上,压下压辊,按下碾压机按钮,钢圈开始转动。由于碾压机的芯轴与压辊间的间隙被固定了,因此碾压出来的轴承圈壁厚是一样的,转了几圈后,一个轴承圈就加工好了。
黄希宪问刘云龙:“怎么你的轴承不用铸造技术了?”
刘云龙说道:“嗯,早就升级换代了。”
“铸造和锻造有啥区别?”
“铸造的话,轴承内多多少少有孔隙、气泡、砂眼,影响轴承的寿命。锻造的话,刚才你已看见了,可以确保锻件内没有这些缺陷。”
“这个轴承不用热处理吗?”
“现在还不用热处理,等用车床车出滚珠的凹道、轴承的键槽后,再进行热处理。”
“这样加工的话,一天可以做多少个轴承圈?”
“几百个没问题。”
“你的炮管是机械化生产,轴承也是机械化生产,一天能生产多少门大炮?”
“这个铁铺一天至少可以生产5门大炮。”
“你这个速度比朝廷兵杖局铸炮的速度快多了。”
“大人,这就是机械化的好处。”
“假如苏州卫想自己铸炮,买全你这些设备,要多少钱?”
“不多,20万两就够了。”
“啥?20万两还说不多?”
“大人,20万两还真的不算多。不过即使苏州卫兵器营买了设备,有人会操作这些机器吗?”
包可弘、庄翔东听后都摇摇头。
黄希宪就对包可弘、庄翔东说道:“以后,你们兵器营要慢慢培养懂机械的人。”
包可弘忙说道:“我马上派人来大华公司,学习操作机器。”
黄希宪听后,继续问刘云龙:“苏州卫装备这些大炮后能有多厉害?”
刘云龙说道:“苏州卫装备这些大炮后,将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炮兵。”
“比弗朗机人、荷兰人还要厉害?”
“弗朗机人、荷兰人的炮兵将比我们低好几个档次。”
黄希宪听后,对包可弘、庄翔东说道:“买回大炮后,你们要好好训练。”
包可弘说道:“我们一定好好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