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涵瘫坐在电脑前，头发有些乱，人也看着憔悴了许多。这几天他没有去上晚自习，而是在调查本次食品安全问题有关的事情。
在事件曝光后的一周，大洪食品旗下部分产品下架，其他产品也被抽查，股价大跌。但在公司发布声明以后有了一定的回暖，据官方说明是因为代加工厂处理的问题，目前大洪食品方面已承认缺乏监管，将完善监管机制。
然后又有新闻报道李仁先多年来认真做公益，且大洪集团在十年前就成立了集团基金会帮助有困难的人。
虽然从声明到危机公关都无不最大程度的挽回品牌形象，但昆涵还是嗅到了其中一丝的猫腻。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集团大厦。
因为很少来这边，他没有通行证，只好打电话给李仁先。
电话那头又是助理接听：“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昆涵有些不耐烦：“我是昆涵，在公司楼下，带我上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三十不到的男性来到大厅，他径直走向昆涵：“您是大少爷？”助理没有看见过他，因此不太确定。
昆涵哭笑不得：“我有名字，叫昆涵。”
“您可以叫我小张，那您跟我走吧。”小张尴尬地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见昆涵，倒是发现和李董长得不太像。
昆涵不习惯别人对他这样的称呼，淡淡地说道：“你随意些，不需要称呼我为您。”
小张把他带到李仁先的办公室就先走了，屋内有股烟味，桌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
李仁先眼前一亮，惊讶于昆涵会过来，他起身：“小涵，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昆涵思忖半天，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你这次食品安全问题。”
什么时候自己儿子还会关注集团的事情了，李仁先很是高兴：“我没有想到你是来关心我的。”
昆涵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来关心你的，如果这些和妈妈没关系，我也不会关注。”
但李仁先当他口是心非，神情愉悦地说道：“事情都处理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我做多少年生意了，这些都是小事。”
“我就问你，到底是代加工厂有问题，还是大洪食品本身的问题。”昆涵冷冷地问。
李仁先皱眉，看不清儿子的真实想法：“这重要吗？能最大化减少对集团的影响就行了。”
“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昆涵冷笑，如果母亲在世她一定不希望用这样卑劣的甩锅行为把自己择干净。
“你早就忘记自己的初心了吧，你为什么要做妈妈最讨厌的事情。”昆涵捏紧拳头，泪流在两颊边，“让所有人吃得安心——这是大洪食品的企业精神啊。”
李仁先神色凝重，他摇头：“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如果你母亲还在，她一定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难道和你一样偷工减料，给人吃有问题的东西吗？还是和你一样宁愿聘请高价律师处理问题，也不愿道歉。”昆涵表情狰狞，近似癫狂，“还是和你一样到处作秀，其实你个人还有集团基金会捐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怎么知道基金会的事情。”李仁先抓住重点。
昆涵冷笑：“我都能发现公开账目有问题，被有心人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想我怎么做？”李仁先沉稳地问。
“公开道歉，承认错误。把基金会的账目填上。”昆涵凝视他，眼神锐利。
李仁先点了根烟，光圈氤氲在房间中：“这会给集团形象带来重创，不要无理取闹了，孩子。”
昆涵也猜到他极大可能不会答应，他不过是故意问的，他拂过泪痕，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大厦。
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昆涵看着夜晚的天空陷入沉思。只有等他真正长大的时候，他才能守护这一切，至少不能看着李仁先违背母亲的初衷……
他突然明白，自己虽然没有梦想，但有想维护的东西。大洪食品不是李仁先一个人的，也是他母亲的……
一周后。
“活动课的时候就要给孙老师答复了。”毛敏整理笔袋，“你们同意录制吗？”
其实王蓁蓁无所谓，因为录制对她来说也没很大区别，因此问道：“你想参加吗？你参加，我就参加。”
毛敏有些腼腆地说道：“我同意。”她以后要艺考，当前出现在纪录片中也不会是什么坏处。
蓁蓁笑着说：“那你上镜一定会很好看，到时候说不定你因为这个纪录片火了，就变网红了。”
毛敏摇摇头，拍林森肩膀：“你想了吗？这个纪录片要不要出镜。”
林森早就听到她们刚刚的对话，便嬉皮笑脸道：“可以啊，你们都参加，那我也参加啊，怎么能少了我。”
王蓁蓁回头看昆涵，但欲言又止，他正全神贯注的做作业，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也不知道昆涵会不会同意录制，但活动课的时候也就知道他的答复了，不急于一时。
“你们在说什么？”程诺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奇地问道。
“学校找我们在纪录片中出镜，今天活动课要给老师答复。”蓁蓁回答道。
毛敏笑眯眯地说：“程诺，其实你也是候补人选呢。”她又放低声音和程诺小声说：“但取决于昆涵参不参加，他要是不参加，就是你来出镜了。”
他们的对话，昆涵其实都听到了，他故意起身经过，走到教室外。
“你刚才说的话，该不会他都听到了吧？”王蓁蓁有些替毛敏感到尴尬。
很快就到活动课了，王蓁蓁轻扣昆涵的课桌：“一起去老师办公室吧。”
昆涵低头学习，没有理蓁蓁，手中的笔也没停下。
蓁蓁将他的笔夺过，昆涵这才抬头，但表情清冷。她只好再重复一遍：“我说，要去老师办公室了。”
“好。”昆涵抿嘴，淡淡地说。
办公室里只有孙老师和制作组的工作人员，见学生过来，她将笔记本合上：“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毛敏看了眼工作人员又看了眼孙老师，她羞涩地说：“老师我们参加的。”
站在最后面的昆涵一言不发，孙老师走过去，问道：“昆涵同学，你也参加吗？”
王蓁蓁也在等他的答案，只见昆涵吐出两字：“参加。”
昆涵也能参加自然最好，但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还没等王蓁蓁细想，制作组的编导老赵就开口说道：“很高兴能和几位成绩优异的同学合作，我们其实拜访了明州多所高中，但最终选择贵校。”
他又笑着继续说：“会览中学的教学方式和生源都是出类拔萃的，也很荣幸学校能和我们工作室合作。”
林森听这一大段废话有些不耐烦，因此打断老赵的讲话：“那赵叔叔，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老赵干咳几声，转而严肃地说：“我们会在教室安装固定机位，拍摄一些素材，这个到时候班主任也会通知给你们的同学。然后有些特定的场景，需要你们配合拍摄。”
虽然老赵说的有些委婉，但林森算是听明白了，这纪录片也不是真的记录，还是需要脚本辅助的。他吊儿郎当地回答：“行呗，您安排。”
“既然你们都同意作为拍摄的主要人员，那我们这边也先做准备了。”老赵微笑，“方便的话，可以把你们校外的生活也融合在拍摄中。”
蓁蓁倒是不介意，因为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森想起还和隔壁班的同学约了打乒乓球，大声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其他的得等你们这边准备完。”
老赵思考一番，缓缓开口：“可以，你们走吧。”然后他走到昆涵旁边，轻声说：“昆涵同学，麻烦你单独留一下，我们有事情和你商量。”
其他三人虽觉得很奇怪，但只能先走出办公室，等一下再问昆涵。
班主任是知情的，她紧张地捏紧拳头，帮老赵问：“老赵那边的工作团队其实对你们做了调查。”
孙老师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昆涵已猜到三分，他冷冷地说：“然后呢？”
“我们知道你是大洪食品李董的儿子。”孙老师看着昆涵充满杀气的眼神，不敢接着说话。
还是老赵从容不迫地说：“我们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能不能在纪录片里公开这段，毕竟观众也好奇李仁先的儿子是怎么样一个人吧。”
大洪食品的产业线遍布全国，旗下子品牌无数，加之李仁先俊秀的形象，因此不少人都对李仁先的名字有所耳闻。
昆涵本就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是李仁先的儿子，冷笑道：“李仁先是不是找过你们，说这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隐隐约约他感觉，这纪录片是冲他而来，这根本不正常，也许纪录片真是李仁先投资的！
老赵见昆涵的态度如此拒绝，当然明白不能暴露李仁先：“你父亲没有找过我们，参与纪录片拍摄的是你，我们当然要询问你的意见。”
昆涵想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而平缓却又坚决地说：“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最好也管住自己的嘴。”
老赵的脸色显然有些难堪，他本就想拿昆涵当作爆点，如今却被他拒绝。
昆涵推开门快步走出，却发现王蓁蓁在转角处。她见昆涵脸色不悦，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他们说你什么了。”
昆涵不想对着蓁蓁也摆着臭脸，便勉强地笑道：“没什么事情，他们就是想给我加一段夸张的台本。”
“我怎么感觉这制作组怪怪的，为什么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呢？所以他们要给你加什么台本。”
“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昆涵岔开话题。
拍摄团队这几天没有对四人采访或取景，只看到他们在校园中似乎还采访了老师。
但蓁蓁现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都小心翼翼，毕竟周围都是机位。而为了拍摄，程诺和昆涵换了位子，他又顺理成章的成为林森的同桌。
“我上课都不敢打瞌睡了，生怕被拍到。”王蓁蓁侧过身和毛敏说悄悄话。
毛敏也很苦恼：“你说，我以后真成女明星了，那我一举一动不都被大家关注着吗。”
蓁蓁摇摇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尿急，先去上厕所了，厕所总没有摄像头盯着我了。”
王蓁蓁走到厕所门口就闻到粪臭味，她捏住鼻子掉头跑了，往三楼走。三楼的班级这个时间段在参加知识讲座，所以没有其他人上厕所。
等她到厕所门口，却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那人是个男的，却是从女厕走出来的。
王蓁蓁回想起前几天也看见过这人，好像是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该不会是什么变态吧？蓁蓁之前就觉得他有些奇怪，总是拿着相机，盯着女同学看。大家还以为他是全身心的拍摄，现在看来有猫腻。
她有些不敢走进去，便到二楼先上厕所，然后回班级里找人。
“蓁蓁，你怎么了。”昆涵在走廊背书，见她风似得穿过，神情还有些焦虑。
王蓁蓁刚才都没注意到昆涵就在旁边，她急刹车，气喘吁吁地说：“我可能发现不得了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昆涵问道。
“我刚才去三楼上厕所，看见他们拍摄团队一个男的鬼鬼祟祟从女厕出来，你说他是在干嘛？”王蓁蓁边说边一副嫌弃的表情。
拍摄团队……还是从女厕出来……
“他可能在里面装了微型摄像头。”昆涵给出最合理的解释。
王蓁蓁惊讶地瞪大双眼：“那怎么办？我先进去确认一下吗？”
昆涵拦住蓁蓁：“不，这样会说不清。我们先去找孙老师吧，把我们的猜测告诉她。”
蓁蓁认为昆涵说的很是在理，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们去找老师吧，我确实太心急了。万一真是我们想的那样，那确实不该我们自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