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成换了一身普通装扮。
按原计划,还是先去万人册,评定品级。
后去百道门,买金鸳盟的情报。
最终目的,肯定就是要找到师父李相夷。
哪怕是遗骸,楚成也要为师父风光大葬。
“寒衣,你看我这般打扮,不像公子哥了吧。”换了布衣的楚成,对着自己左看右看。
寒衣上下打量着楚成,认真的点头道:“确实不像,倒像公子我的跟班。”
“那我和可要给公子侍寝了。”
寒衣捂嘴嗤笑道:“我喜欢小姑娘,可不喜欢书童,你看扮成女子模样,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楚成无奈摇摇头,“那我只有誓死不从了。”才往前走两步,突然又让开了路。
“公子请。”
穿了男装,公子打扮的李寒衣倒是不是拒,握着剑便向前走去。
她今天倒是真想体验公子哥的感觉。
楚成也真学起家丁的样子,紧紧跟在后面。
万人册在东市。
来到万人册后,先发话的李寒衣,只说让自己的家丁,来此定个武品。
办事的人,自然见过形形色色的武者。
冷眼瞟了一眼楚成,便知他斤两。
肩膀虽然缩在一起,装作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肩膀宽厚,脊柱直挺,垂下的手未随意晃动。
行走时步履稳健,脚步踩得踏实,却又轻飘飘的。
这可不是普通家丁。
至少练武多年。
若再学了上好的内功,倒也年少可为。
办事的人拿出一块木牌,说道:“写上籍贯姓名,十两纹银。后面有人接待。”
待楚成准备写字时,这人又按住木牌,多说了句,“大丈夫行走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若是用假名,那在万人册这里,可就失了信誉。我们这的画师,可是过目不忘。”
楚成笑着点点头,他倒也没想过用假名。
估摸着对方看出自己有意隐瞒身份。
特意点自己。
不知道小仙女有没有评过品级。
楚成扭头看向李寒衣,附在她耳边问道:“李公子,你品过级吗?”
李寒衣转头看着楚成,似乎不太理解这个问题。
“没有,师父说了,武者的品级,我不需要。”
这下轮到楚成疑惑了,“为什么?”
李寒衣皱着眉头看向楚成,又像看傻子那样,然后把嘴移到楚成耳边,用手拦着,小声说道:“师父说,万人册不配为我等评品级。”
“咳咳。”办事的人咳嗽两声,“公子,我耳朵可灵着呢。”
不配评级,天下武者,不都赶着找万人册评级吗?
武者品级的高低可是帮派的实力象征。
万人册不配评级的,无非几家……
“你们这还办不办了?”办事人自知唐突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每月就初三这一日品级,也就明天,错过了,可要等下个月了。”
“办,办。”楚成连忙笑道。
然后在木牌上写上扬州楚成四字。
“行,拿着木牌去吧。”办事人只觉得脸臊的很。
那简单的几笔,隐约有剑意蕴含其上,今日他确实看走眼了,这二人,不是普通武者。
只是这扬州楚成,并不出名啊,难道是哪位大仙师的亲传弟子,来外出游历的。
但等楚成二人走了。
这人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日,武者评级,可是开了盘口的,单押这小子,稳赚。
能有剑意的剑士,就压他四品,稳赚。
拿着木牌的楚成二人,进了院内。
院内有人引导。
普普通通的院落,并没有想象中别有洞天。
就几个拳拳生风的武者正在练习木桩。
到了一处凉亭,只见凉亭的一半,用红色的帷幔遮着,里面传来一股浓郁的花香。
楚成持牌入了凉亭。
引导之人便安排他坐在木凳之上,挺直腰板。
片刻之后,又告知他于明日午时三刻,去城东郊外二十里地处,参与评级。
待出去时,走的又是另一条路。
出来后,竟然到了东市的另一条街。
眼看时间还早,二人便决定在东市逛逛。
东市卖的,多是些时令水果小吃。
李寒衣走到捏糖人的摊位前,饶有兴趣的看着。
老人的锅内,熬着由鸡蛋、面粉混合麦芽糖的糖稀。
只见老人取出一根棍子,在糖稀里搅和一阵,提起一团琥珀色的糖稀。
不怕烫似的,伸手捏向糖稀,又变戏法似的捏,挤,压,滚。
用嘴一吹,一只活灵活现的公鸡,便在老人手下成了。
楚成看着李寒衣的样子,知道她馋了,于是凑到她耳边,假惺惺的说道:“少爷,小的都馋得流口水了。您给小的买一个吧。”
李寒衣摆着傲脸,“你想吃呀?你想吃就求我呗!”
楚成呵呵一笑,拉着李寒衣的手臂左右摇晃,“买一个买一个,不买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你家丫鬟常这样求你吧?”李寒衣笑盈盈地看着楚成。
这笑容不对劲,楚成立马反应过来。
好像母亲大人要收拾父亲前,也常常这样笑。
诸如但不限于此类。
“张大人府上的丫鬟,长得挺好看的,可比我们府上的好看多了。”
一旦父亲答错,那下场,啧啧……
楚成一脸这题我会的表情,“本少爷只接触过家丁,丫鬟是什么,从没见过!”
“哼。”李寒衣只回了一个哼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爷,来一个糖人就够了。”
那日在府上,明明有丫鬟,却故意说没有。
纨绔子弟,浪荡公子哥,说的就是这些官宦子弟。
只怕是早就和丫鬟有了什么,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地那么得心应手。
大猪蹄子,臭男人!
滚滚滚滚!
楚成看着李寒衣的反应,顿时明白,他说错话了。
心中哀叹,阿爹,这教的哄女人本事,也够水的。
难怪母上会时时收拾你。
阿爹误我!
还是师父会哄女子开心。
“大爷,再拿个糖人。”楚成付了钱,也不要找补,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公子,等等小的。”楚成拿着糖人追上了寒衣。
李寒衣也不回头,只砸吧着糖人的滋味。
甜甜麦芽糖,有一股天然的清香味,香甜而不腻口,好吃。
若不是糖人味美,定饶不了他。
“谁是你家公子,你自己就是公子,府上丫鬟无数,找她们去。”李寒衣满不在乎的样子。
女人心,海底针。
楚成终于能体会父亲的苦楚了。
那年他十六岁,还能见到父亲双手抓着耳的操作。
“那以后我府上弄个十七八个丫鬟,天天的伺候你。你可满意。”
李寒衣听了这话,转过身来,顺手又接过楚成递来的另一个糖人。
“自己有手有脚的,干嘛要人伺候?算了,放过你了。下次可要想清楚回答。”
李寒衣总觉得自己变了,和以前不太一样。
但心中是欢喜的,这种欢喜也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觉得眼前男人,是个谜,一会傻乎乎的,一会又能把很多事情悄无声息的办了。
有时像个英雄汉,有时又像个小孩子。
那自己呢,好像也一样,有时傻乎乎的,有时也像个孩子。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撒娇闹脾气的时候了。
思绪一转,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岁时。
似乎那时候,她还能撒娇吧。
李寒衣望着楚成,面巾之下是一汪秋水,“楚成,若是有一天我累了,不愿再闯荡江湖,你愿意陪我吗?”
楚成眉头轻挑,旋即满眼的寒衣,“那我就终日为你描眉梳妆,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一汪秋水,有些溢出,李寒衣转过身去,咬了一口糖,真甜,又把咬过糖人递给楚成,“吃吧,本公子赏你的。”
楚成毫不介意,接过糖人,照着寒衣咬过的地方,轻轻咬上一口,又学着家丁的口吻,笑嘻嘻地说道:“小的谢过少爷。”
“走,本公子带你去吃好吃的。”寒衣很开心,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这样的欢喜,她喜欢。
冥冥中,她似乎也领悟到自己的剑意。
这剑意中,有似水一般的柔情。
如山涧的清泉,清冽甘甜,又如流动溪水,潺潺绵绵。
而楚成望向寒衣时,脸上的笑意,也根本藏不住,
他到没领悟什么剑意。
只是想着,他的剑道,也许不似师父那样,是守卫武林的。
他的剑,也许是自私的,自私到只为守护他心爱的人儿。
楚成跟上了寒衣,两人在街上逛着,闹着,笑着。
仿若年少的人,以为抓住一只蝉,便抓住了整个夏天。
然而他们的身后,有一双冰冷的眼,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