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而来的是纯净甘冽的灵气,让因为疼痛剧烈翻腾的巨蟒动作微微一顿,硕大的鼻翼微微翕动,然后在林澈等人目瞪口呆中将那么大一株草吃进了嘴里,粘稠的液体顺着它刚刚张开的嘴滴落下来,不过瞬间便出现了一滩小水洼。
林澈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胆战心惊地看着这条巨蟒在吞咽了那株叫不出名字的灵草后渐渐停下了痛苦地翻腾,一圈又一圈地将自己团了起来,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塔,岿然不动,坚硬的鳞片仿佛都发着光,将陈旧的蛇蜕一点一点挤出身体。
“可惜了。”
看样子,这条蛇短时间内都不会再醒过来,而他们则必须离开了。
林澈有些可惜地看着那层洁白的蛇蜕,他就算不懂医术也听说过蛇皮是一种不错的药材,尤其是这么长一条,稍作加工能用很久了。
云子清看着他这副可惜的模样,微微弯了弯唇角,却并没有解释,看了一眼已然陷入沉睡的巨蟒,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的目的是寻到父亲当年留在这里的一件物品,灵植与灵兽想必也是父亲曾经对恩人的馈赠,他不会收回。
只是到底已经过去了上万年,岁月的变迁让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他也不清楚父亲的东西如今会在哪里,只能一点一点地寻找。
“这里!”林澈很早就去了军队,因此浑身上下也没有身为皇子的娇气,徒手就拨开了面前密密麻麻垂挂的树藤,露出了一扇古朴成就的大铁门,高高地矗立在那里,像是守卫在此的禁卫军,神圣而不容侵犯。“是这里吗?”
林澈不确定地回头看向云子清,却惊讶地发现对他们向来冷淡的月谷主竟然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看来这里就是他想找的地方了。
林澈很好奇,连月谷主都想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事实上,云子清想要找的,只是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石头,名曰“隐玉”,能够最大限度地封印灵力。
所谓的最大限度,如今的范围正好是一座皎月城。
澹台凌风脚步轻移,不着痕迹地避开又一次险些摔倒的范丹秋,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女修装作摔倒想要投怀送抱了。
修仙之人都是容貌昳丽的,按理说,被这样的大美女喜欢,应该是挺高兴的,满足了身为男人的某种虚荣,但对澹台凌风来说却只觉得烦躁。
果然还是子清好,不会有这种多余的行为。
“祁师兄,你……要走了?”
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让他记住自己,范丹秋却突然听说他要离开,顿时也顾不得矜持,几步就来到了澹台凌风的面前,语气有些许的急促。
“此处距离莫家村不远,是时候回去看看我的朋友们,就此告辞。”
澹台凌风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直接与武竹雨等几位辈分相对比较高的师兄告了别。
“天下无不散筵席……”
武竹雨看到范丹秋呆呆地站在那里,难得地没有出言嘲讽。
“这一路以来,你也看到了,他对你和对其他师妹们并没有区别。”
甚至远远地避开。
也就范丹秋这个局中人看不明白,有些人,注定不会为了某个人停留,至少这个人不会是范丹秋。
“修宁哥哥?”
“修宁哥哥回来了——”
几乎是在澹台凌风踏入莫家村的刹那,他回来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有人从屋子里跑出来,想要看一看这个从他们村子里出去的小仙长。
四年不见,村子里有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就是村里好几家的儿子都娶了媳妇,也有嫁了闺女的,就连村长家的莫小雨,也定了人家,好像是从西陵逃难来的,愿意当上门女婿,叫裴凤飞,家里人都被魔族的野兽吃了,只有他,藏在地窖里躲过了一劫。但是等他几天后从地窖里爬出来,不仅爹娘尸骨无存,连整座西陵城,都找不到一个活口。
他一路乞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世无争,还有仙人阵法保护的村子,他想留下来,他想报仇。
“西陵城……”
澹台凌风还是住在莫桓羽家里,和莫青娘玩闹了好一会儿,才从她口中听说了莫小雨未婚夫的事情。
“我是不是没说过,我过几天要去汴京,会路过西陵?”
“嘶……”
莫桓羽和莫青娘不愧是舅甥,倒抽一口气的幅度都是一样的。
“那你千万别去西陵,远远地绕开最好。”就连莫青娘都知道,那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可是……我们修仙的目的不就是除魔卫道吗?”
西陵城出事是在大半年前,按理说大半年无人问津的地方,此时应该荒凉破败,杂草丛生。但是实际上并不。
这座城市的时间仿佛暂停了,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它死去的那一刻。
城墙上如倾倒的殷红,是守城将士的鲜血,无一不在诉说曾经的惨烈。
澹台凌风几乎可以想象,当时人们求助无门的绝望。
幻化出赤月刀,澹台凌风直接御刀而入,保留了城门最后的坚守。
城内如同他刚才猜测的那样,一切如旧,所有被残害的尸体都像抹了防腐剂,半年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连血液都还是新鲜的。
绕过死不瞑目的西陵百姓,澹台凌风几乎走过了每一条主街,确实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那就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这是一个人活一生,最终的归宿。
日照的火焰点燃了沉寂的西陵城,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城东一直蔓延到城西,风吹不散,水灭不掉,能烧尽世间一切污秽。
火光在这片夜色下分外惹眼,距离此地最近的下西村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村子——当初出事的时候,差一点点,屠城军就到了他们村口。
那之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西陵城的方向都会传来惨叫哀鸣,仿佛旧事重演,也有很多人因为害怕搬走了,下西村如今剩下的人不足五十人。
而今天,西陵城一场蓝色大火,将大半年来的人心惶惶燃烧殆尽,他们或哭或笑,或喜极而泣,以为终于结束了。
澹台凌风却没有那么乐观,因为他在西陵城的地底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足以容纳一个西陵城的人。
而且传送阵的每一个阵眼都残留一缕纯粹的魔气。
——这很明显是魔族留在人间的一个通道。
而地上的一切,都是为了遮掩这个传送阵。
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历练就碰到个大的。
澹台凌风尽管神情凝重,却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还没等他开始探查,传送阵就开始微微颤动,似乎有东西要过来了。
可是澹台凌风的一把火,把整个西陵城烧的干干净净,连个躲藏的掩体都没有一个。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万幸的是,传送阵有好几个入口,澹台凌风难得的运气好,守着的这一个入口没有人。
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三只怪物一出现就发现了环境的暴露,尖利地开始呼唤同伴,夸张地摆动四肢,让躲在一堆焦黑的石块后面的澹台凌风都要怀疑他那长长的手臂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折了。
说他们是怪物,只因他们明明长着人的身体,却又多了许多人所没有的部件,比如尾巴,比如肉翅,还有一只更过分,竟然长了两只角——成年公鹿的那种巨大的角。
这是融合体还是畸变体?
云子清还没有说过关于这两种生物的区别,澹台凌风也无法判断他们的实力,姑且先叫“四不像”吧。
那三个四不像不知道讨论出了什么,开始分头找让他们的通道暴露的罪魁祸首,这下子正中澹台凌风的下怀。
果然是拼凑起来的四不像,脑仁还没有麻雀大,他正好一个一个解决。
幸好他学过敛息术,非常适合跟踪。
等到眼前这只带尾巴的怪物走了足够远的地方,澹台凌风开始摩拳擦掌,手里的十方铃心随意动,变成了一把短刀,借力一跃,直接从怪物的身后偷袭——用钟情玉的话来说,只要达到目的,管他手段干不干净——这家伙跟戚锦出去一趟,人都跟着学坏了。
第一次出其不意地出手,尾巴怪物根本没有防备,被澹台凌风一刀割喉,当场死亡,甚至没来得及提醒同伴就去见了阎王。
这地界儿也不知道有没有阎王。
但澹台凌风的运气也只到这里了。
当他找上第二只长着翅膀的怪物时,他竟然已经与鹿角怪物汇合了。
两人——姑且还算是人吧。
两人一看到澹台凌风就知道破坏了他们大阵,让他们的通道提前暴露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蝼蚁,顿时很有默契地龇着牙一前一后地冲向了澹台凌风。
这两只比起尾巴怪物更加难缠,一来他们有了戒心,绝不给他露出破绽的机会,二来,这两只的配合,让澹台凌风一时间分身乏术。
一人两怪一直从早晨打到下午,依然不分胜负,但澹台凌风本质上还是个人,精力有限,体力也不是这两只不知累为何物的怪物所能比的。
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遭殃的恐怕就是附近的乡镇村庄。
想到这里,澹台凌风咬了咬牙,锋利的刀尖划开自己的手腕,源源不断地血液灌入口中——九穗寒鸢的力量还在,正好补充了他体内灵力的枯竭。
“呲——”
一刀割喉,直接将翅膀怪物一分为二,顺势削了鹿角怪物的一只角。
“嗷——”
鹿角怪物一声尖叫,澹台凌风明显察觉他的力量减弱了。
原来鹿角是他的力量来源。
澹台凌风喘着气,一声冷笑,直接一刀砍下鹿角怪物的另一只角,又极为迅速地卸掉他的手脚,只能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脸恐惧地看着这个煞神。
“我问你,这样的阵法还有几个?分别在哪里?”
得到的却是鹿角怪物疯狂地摇头。
澹台凌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怪物不会说话。
那就只能……
只是这种术法是禁术,他也只是好奇才看了一眼,并没有认真地学习过。
不过这东西死不足惜,正好让他试一试。
鹿角怪物的记忆非常杂乱,有他作为一个人时被人捉去,然后投入熔炉,和一头公鹿一同融化然后再次塑型,最终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被魔族之人驱使。
倒是也看到了三四处类似的传送法阵,最近的一个就在汴京。
结束了搜魂,澹台凌风冷眼看着鹿角怪物口吐白沫,白眼朝天,直接一刀解决了他。
从三只怪物的脑子里取出三粒黄豆大小的晶体,澹台凌风直接把它们丢进了储物袋,和以前的那些妖丹放在一起。
远远离开西陵城的澹台凌却风不知道,他在西陵城已经一战成名,不仅妖月谷听说了,还有一个地方,也知道了他的存在。
“祁,修,宁……”黑暗冰冷的宫殿里,一身玄黑色的男子听到属下的汇报,阴冷地勾起了唇,“呵!真是个好名字。”
也是因为这一战,真正开始了澹台凌风的除魔之路。
西陵、汴京、河中……
短短的一年时间,祁修宁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凡他所过之处,魔族都闻风丧胆,死在他手里的魔族也不计其数。他的名号也不再是妖月谷大弟子,而是除魔师祁修宁。
“哼!想他祁修宁,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十年一度的峰比大会如期而至,珞珈山十一峰的各峰峰主都已经陆续聚在苍屏峰,说话的正是灵蛇峰峰主张禄。
自落月皇宫回来后,张禄就没少找妖月谷的麻烦,结果好巧不巧撞到刚回来的月汐手上,于是被他封了灵力丢进梦池,连续做了一个月不重复的噩梦,这才消停。
一想到大家都是一样的收徒,怎么偏偏就是月汐那个女人的徒弟跟吃了仙丹似的修为噌噌往上,再反观自己的弟子,一个个除了吃吃睡睡,根本就上不得台面,真是气死他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弟子也算是所有人中天资比较卓越的,可偏偏——
想到月汐那个女人以赔偿损失的名义把莫擎苍给要了过去,张禄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痛。
天杀的月汐,就是生来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