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这余秋月就直接附体上身,不住嚎哭着,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抓自己的脸,那惨叫声估计整个楼都能听见。
我无语看着马叔:“叔,你刚才用的是什么符,这咋还越来越严重啊?”
“你懂啥,我这是把她逼出来,快帮忙按住她,别让她自残!”
马叔撸胳膊挽袖子就冲了上去,我也只好紧跟其后,一左一右按住了附体的余秋月。
杨警官也傻眼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
“这咋办啊……”
余秋月附体之后,这力气大的出奇,拼命往上拱,不断的挣扎,叫的跟杀猪一样凄惨。
我和马叔死死按着她的手,压着她的身子,想要控制住她。
其实,这就是鬼上身闹事的真实样子。
没有什么斗法,也不会跟武打片似的,你来我往一个一个回合的打。
也没有各种咒语符纸桃木剑咔咔往上招呼。
打个比方,武侠里写的再精彩,现实中上了擂台基本都是王八拳乱抡,能看出几个招式都算值门票钱了。
当时我和马叔按住余秋月,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杨警官愣了一会也上来帮忙,我们三个一起,才勉强把她按住,没让她闹起来。
当然,她就算闹起来,也就是满地打滚,撞墙,扇自己嘴巴子,薅头发。
如果屋里有菜刀,她也可能抄起来自残,最严重就是抹脖子。
跟泼妇闹事差不多。
所以,按住她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这么一折腾,她脑门上贴的驱邪符也撕掉了。
马叔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们俩按着她,看我怎么收拾她,敢在我面前闹事,反了你了!”
他骂骂咧咧的跑到桌子前,飞快地写了一道五雷符,然后又吐了一口唾沫,啪的一下贴了上去。
这一道五雷符总算起了作用,只见余秋月刚才还在挣扎拱动,现在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阵哆嗦,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但是,她仍然没走,还在杨晓英的身上,不甘的瞪着眼睛,气的两个腮帮子不住往外鼓。
这道五雷符,其实也没引下来雷。
别说雷光,连雷声都没有。
但确实是有效果的,否则余秋月就不会老实下来了。
马叔气坏了,指着她骂道:“你说你这个小姑娘,你也不知道好歹啊,我们这属于免费给你帮忙,一不图你钱,二不图你色,你咋能祸害人呢?人家跟你换班了是不假,那也是意外事故啊,这是你命里注定的一劫,你怪人家干啥?”
余秋月浑身哆嗦,瞪着眼睛,一言不发。
马叔见没啥用,又继续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帮你找到家了,你就应该放下执念,该去哪去哪,如果没法去地府,我给你找个阴差接引,送你去往生,这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害想咋地?”
余秋月浑身哆嗦,瞪着眼睛,一言不发。
马叔也是瞪起了眼睛:“哎呀,你这个小姑娘不听劝啊,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走,我可就……”
他话还没说完,杨警官忽然叹口气,说道:“其实我能理解秋月,要不是二十年前我姐跟她换班,她也不会死,她家也不会那么惨。”
马叔一听就急了,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因为他这么说,纯粹是拱火啊。
但杨警官却不理他,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我姐那天换班,是为了我,因为那天我生病发烧,家里又没人,她就临时和秋月换了班,在家照顾我。”
“到了后半夜,我还是发烧,身上很烫,就像着火了一样。我姐就像这样守在我身边,她一直没睡觉,拿着湿毛巾给我降温。”
“可就在这时候,厂里炸了,惊天动地的,几乎要把窗户都震碎。”
“看着窗外的熊熊大火,我姐喊了一声秋月还在车间里,就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我也爬起来想去帮忙,可是我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当我挣扎着出门的时候,我姐已经出事了。”
“大家说,我姐当时疯了一样跑进厂里,她喊着秋月的名字,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车间,想要去救人。”
“可这时候到处都是大火,满眼都是断胳膊断腿,和认不出是什么的尸体碎块,她跑进去也无济于事,反而身上很快就起了火。”
“所有人都在喊她出来,可她不肯,她说是她害了秋月,她要和秋月一起去,她说她们是好姐妹,如果要生,就一起生,如果要死,就一起死。”
杨警官缓缓的语气讲述着,就像在回忆着一件久远又伤心的往事。
余秋月原本还在挣扎,可是听了他这些话,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她仍然鼓着腮帮子,满脸怒色,但呼吸却已经平稳了许多。
她的身体还在颤抖,但一双眼睛开始慢慢变得柔和。
杨警官的声音还在继续。
“最后,她是消防员抢出来的,她身上到处都是火,但因为她用那个湿毛巾包住了脸,所以脸倒是保住了,只是下巴和脖子被烧伤了。”
“在医院,她哭着问大家,秋月怎么样了。”
“大家只能安慰她,说秋月已经找到了,让她安心养伤。”
“可这样的善意谎言,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后来,姐姐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整日以泪洗面。”
“好在她的男朋友,也就是我姐夫,他没有嫌弃姐姐,两人结了婚,又时常去照顾秋月的爸妈。”
“再后来,我从警校毕业,就接过了这个任务,一直照顾她们,直到现在。”
“为此,姐姐这二十年心里都不安,她经常说,如果她当时也死在厂里就好了。”
“这场苦难已经折磨了大家这么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或许大家都会永远生活在那场爆炸的阴影里,谁都走不出去。”
“就像这个安抚楼一样,闹鬼,很多人都搬走了,但还是有人住在这,她们很少出门,也不愿意接触外界,在她们的心里,自己和鬼其实也差不多。”
杨警官说到这里,余秋月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随后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见此情景,我慢慢放开了按着她的手,暗叹了口气。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可怜姑娘的哭声,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