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2月24日。
冷得牙齿打颤,像要把耳膜也敲碎了。鼻腔好疼,结冰被冻住无法呼吸的疼,呼吸间嗓子眼有血腥味。感觉手被别到背后捆住了,我应该是坐着的。坐在某个地方,屁股感觉硌硌的。用手能摸到地上,湿湿凉凉。
使劲睁开眼,睫毛上有冰碴子,渗进猛然张开的眼中有酸痛感,黑暗中像有重影。只感觉冷,冷到鼻子呼吸到的都是冷的味道。
我不知道这是哪。“奶奶,奶奶?你在哪?”声音闷闷的,像是在一个闭塞的空间内撞来撞去。
好害怕,我不自觉想缩起来。整个人神经都是紧绷的。
我记得家里突然出现了两个男人,人呢?奶奶和弟弟去哪了?为什么我会被绑住?
感觉头顶出现窸窣窸窣的声响。脚步声,说话声交错着,但听不清。
光。
有一束光突然从头顶照下来,晃到我的眼睛上。突然的光让我有点睁不开眼。这时我才依稀看清楚自己周围。
我竟然在地窖里。猛的一下看清,实在是可怕。
因为奶奶就在我旁边。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在一起,也被捆着。头像被扭断一般向右肩耷拉着,眼睛也是半睁半闭,脸上的皱纹此刻更像是某种神秘仪式的印记,惊悚可怕。
我没看见弟弟。
“依依,依依。是我。”楚依依循着稚嫩的声音抬头,小橙子正趴在地上掀起地窖盖的一侧往里喊。
“来,儿子。你先起来。”老陈警官完完全全掀起地窖盖,灰尘一股脑儿扑在我脸上,呛得慌。一咳嗽嗓子还像被刀割一样疼。他跳下来要抱我上去。
我本能地往后躲。
“依依,这是我爸爸。”小橙子说,“你爸爸妈妈也来了。”
爸爸妈妈?!
我没再抗拒,上去后就看见爸爸失魂落魄地倚靠在后厨房的门框上,眼神发滞。
这是我——爸爸吗?他勉强对我挤出了笑容,张开双臂要拥抱我。他的眼眶里还含着泪。头发长过眼眶凌乱的糊弄到旁边,鼻头嘴巴都冻得红红的。
我想快点冲过去抱住爸爸,但是忘记手被向后捆住,使劲挣了一下,反倒让手腕更疼。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只是被勒的地方痒痒的。
“依依,我帮你解开。”我能感受到小橙子碰到我身体的手,在发抖。就连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爸爸。”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也不敢抬头,怕他发现我的泪水。这一刻的温暖永远永远都忘不掉。
“依依父亲。”老陈警官扯住小橙子,怕他失足掉进地窖里去,“你看。现在孩子你们领走吧。具体的咱们也不在孩子面前说了。等到时候案件有什么线索我再找你。”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爸爸轻轻摸着我的头,“我爱人在外面没进来。她承受能力太弱,怕她被吓到。你能不能帮我把依依带过去,我看看我妈。”
爸爸几乎控制不了面部表情,连声音也走样。
“儿子你先跟依依出去,爸爸要说点事。”老陈警官从兜里掏出烟,递给爸爸一根,爸爸颤颤巍巍的拿着烟点燃了。
小橙子扯我要走,我有点舍不得爸爸,拽着他的衣角。
“我平常不抽烟的。”爸爸短暂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像缓过来神一般,“好了。乖孩子。快去找你妈妈。”
我松开爸爸,点头和小橙子走了。
见到妈妈时,那种感受也像是做梦一样。我甚至有点忘记每天被奶奶打骂的感觉了。
“依依,依依,快过来。”妈妈好像跟记忆里长得不一样了,但是她还是喜欢把长长的辫子编起来留在一侧。
妈妈紧紧地抱着我。
“以后不会让你自己了。爸爸妈妈以后都跟你一起生活。”妈妈抱着我,搂着我,让我坐在她的腿上。
我搂住妈妈的脖子,抱着她,埋在她怀里,贪婪地嗅她身上的香味,是妈妈独有的味道。
这是温暖,安心的感觉。
我就这样在妈妈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没有灼烧感也没有奇怪的叫喊声。梦里我和爸爸妈妈一直待在一起,妈妈说爱我,爸爸说也爱我。他们都告诉我说爱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