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月光在天空中充盈,季知言依旧没有看见那应该从月光掩映之后出现的星辰。
装满水的杯子里倒映着月光,杯中的倒影越来越亮,突然,四只杯子在同时炸开,包裹着月光的水炸出一片白莹莹的雾气。
雾气散开之后,年幼的季知言倒在空地中,看起来就像死亡了一样。
直到月落,太阳再次升起,早起上学的和庭大学学生突然发现了这个在校园角落晕倒的女孩。
“我趣,怎么有个小孩躺那?”
“妈呀,好可怜,谁家的小孩啊?”有女生听到动静,跑过来,试探着将手指放在季知言的鼻下,随后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呼吸正常、脉搏正常、瞳孔正常、未发现外伤,应该只是睡着了。”
“醒醒。”女生推了小季知言一下,后者却没有醒来。
“怎么回事?”
周围围观的学生都慌乱起来。
“我刚刚已经叫保卫处了。”
伴随保卫处的人来的还有季奕沉。
“季老师,我一听学生说看到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就想起你了。”保安冲着季奕沉道,“现在闺女也找到了,快带回家去吧,唉,这一晚上,遭老罪咯!”
季奕沉连忙冲到人群之中,将季知言从地上抱了起来。
“老师,我是医学院的,现在跟着老师实习,我刚刚看了一下,您女儿没什么事,就是睡着了。”女学生解释。
“谢谢你。”季奕沉朝女孩道谢,又朝周围的同学深深鞠了一躬,便抱着季知言朝家里赶去。
两人回家后不一会儿,在外面找季知言的陆云心也回了家。
“去看医生了没?”陆云心忧心忡忡地看着还在熟睡的季知言。
“当时有个医学生检查过,说只是睡着了。”季奕沉想了想,又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一检查,就是一个星期。
整整七天,季知言一次都没有醒来。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长久的睡梦。
季知言的父母从一开始的担忧转为疯狂,最后又转为无措。
“等等。”季奕沉揽住抽泣的陆云心,“我记得,那天找到小知言的时候,她身边放了很多东西。”
“什么...东西?”
“盛满水的水杯、小刀、蜡烛、石头......”季奕沉突然猛地站起。
“那个古籍上记录的登仙仪式!”陆云心也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那篇古籍是一个之前不熟的同领域学者郑明在六年前发来的,说是遇到了难题,请求两位帮忙看一下。这期间,双方进行了多次学术沟通,交换了相当多的手稿和研究资料,逐渐熟识,但相交不深。
不过两年前,他们给郑教授发邮件和传真就再没有收到回复。
陆云心直接给郑教授打去电话。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怎么回事?”季奕沉急得眼眶通红。
“阿沉,别急,我记得郑明是在荣发集团挂名过,但我们和荣发那种大公司没有交际......”陆云心思索了一下,总算从记忆里翻出一个人,“对了,打电话问问郑明的学生,那个小李,他之前跟着郑哥在荣发打过工。”
“好。”季奕沉走出病房,在手机中寻找联系电话。
不一会儿,他回到病房:“小李说郑明自杀了。”
“自杀?”陆云心喃喃道,她最终下定决心,“我们把知言接回家吧。”
伴随季知言的沉睡,季奕沉和陆云心两夫妻推掉了大部分的课程,余下的全由手下的研究生上课,两人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房间里,日日夜夜地翻阅资料,整理研究,每隔一段时间,两人便会交替着出门进行田野调查。
学校原本对他们的行为相当不满,但考虑到两人在这学期之前的一年里几乎小一个月就发篇顶刊,便默许了他们这个学期的摸鱼。
季知言看着父母的行为,理解了为什么她翻看科考队资料的时候发现父母的研究热情突然变水。
两人对这份神秘的神话传说研究的正起兴,突然女儿似乎因为他们的研究而模仿学习复刻巫术行为,导致昏迷不醒。
两人高涨的发论文热情一下坠入冰窟,此后的每一次田野考察申请,都是为了更深入的研究古籍,找到救回女儿的办法。
季知言叹了口气,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居然干出过这种事。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季知言十岁生日那天,刚好是记录里沟通神明的祭祀之日。
他们按照研究出来的内容,重新布置了仪式场地。
季知言醒了,但醒过来的季知言却不是原本的她。
她变得暴躁易怒,漠视生命。
季奕沉和陆云心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他们通过修改仪式,唤醒了本该在第二次仪式之后才会出现东西。
“还好事情在按照我们预想的发展。”陆云心苦笑一声。
“小知言她当时,日期没有选对,仪式场地也有漏洞,而且她还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她说着,倒在季奕沉的怀里哭。
“我还是无法相信,这种事情,怎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陆云心的心都在滴血,她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事拿来讲给自己的孩子听,为什么自作主张将原始的祭祀仪式隐瞒,只讲那些她以为的“适合孩子听”的部分。
但凡——
但凡小知言听到的是完整的仪式,哪怕要献祭掉她或者阿沉,她觉得总好过如今这样。
故事里的大祭司登上最高的山峰,在星月的光辉下将自己的长子献祭给神,得以允许踏上神的道路。没有长子,那便是父母,再然后是妻子,最后是兄弟。
那些残破的古籍与图画记录着那些祭司为神而献祭的故事。
但她偏偏,认为这些东西不重要,所以将这些内容隐瞒了。
“不是这样的。”季知言飘在半空,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听得到母亲的心声。她想摇头,然而此时仅仅是一个悬浮透明摄像机的她却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她愚蠢且自大罢了。”她不相信小时候的自己准备仪式偷看研究资料的时候会没看到关于祭祀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