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根的狭缝里，季知言静静的看着宋晚甜。
比起她的弟弟来说，宋晚甜显得善良得过了头，甚至可以说拥有了超越她阶级的崇高道德。
然而现在这样的道德似乎只会是她阻碍她活命的无用之物。
季知言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因为她。她现在很想去帮帮自己多年的朋友，然而此时正是艳阳高照，她连一处视野更好的阴影也寻找不到。
就在宋晚甜大口呼吸平复心情的时候，宋家的士兵找到了她。
“小姐，我们又抓到了一个。”他尽忠职守地提醒道。
“滚。”宋晚甜冷淡地说。随后她拿起自己的匕首，往昨夜护士分发的别墅病房里走去，而那名士兵也不远不近地吊在她身后，直到宋晚甜进入了洗手间。
她回头，眼神冰冷：“别跟进来。”
“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门外那句“小姐您遇到危险一定要喊出来。”
宋晚甜此时双手撑着台面，用力支起不断颤抖的身体而不至于蜷缩下去。
隔着防毒面罩而显得沉闷的空气，胃部的绞痛，以及对于同类死亡的厌弃都让她无法呼吸。
宋晚甜一把扯下防毒面罩，头低低埋下，脊椎高高耸起，对着洗手台不断地干呕。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居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张与自己毫无差别的脸此时居然显得陌生而又诡异。
她下意识地就想叫，然而喉头却发紧。
就像是做了一个极端恐怖的噩梦，梦中的自己被吓得想要尖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就算拼尽全力地张大口腔，声带却无法带动一点气流，宛如身处于真空之中。
她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恐怖。但镜子里的自己依然如同假人一般毫无表情。
接着，镜中的宋晚甜缓缓抬起手臂，右手绷直，在自己的脖颈中段处缓缓横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镜中自己的头颅随之掉落。
而镜子外，宋晚甜终于停止了颤抖。
与镜中影的头颅同时掉落的还有她脑子里那些一直避而不谈的某些东西。
宋晚甜拧开水龙头，给自己的脸上浇了捧凉水，把之前的生理反应全部压下。用纸巾擦干净滚落的水珠，她拉开洗手间的大门走了出去。
而她的影像还停留在镜子上。没了实体的映射后，影像恢复了她本来的面貌——正是季知言。
她刚刚使用了伽椰子技能其中之一的，似乎是所有鬼怪标配的镜像能力，通过模拟出宋晚甜死亡影像的方式解开了自己对宋晚甜种下的心理暗示。
从季知言十二岁被程家收养后，就认识了当年被视为宋家接班人的宋晚甜。
就和所有故事一样，富有的家庭对子女的教育总是充满压力，宋家医药产业起家，而恰好宋晚甜曾经又是在大部分人类中稍微特殊一点的那个。
她成长于空旷而又冷清的大房子里。会动会发出声音的，高而大的活人对她来说才是异常。
就像是婴儿会恐惧噪音一样，只不过这个“噪音”对于宋晚甜来说范围囊括更大。
简而言之，她不喜欢活人，或者说害怕活人。
还好季知言通过十多年的话聊把她治好了——从存在主义聊到进化心理，最终将宋晚甜感化成了热爱生命，关心人类未来的好人。
通过这个成功案例，季知言本来还打算进一步感化所有需要一些心理疏导的人，然而现在季知言主动将自己日复一日的心理暗示破除了。
季知言正叹了口气，打算追上宋晚甜时，洗手间的门却再次被拉开了。
宋晚甜探进头来，正好与还没来得及躲回阴影中的季知言对视。
“一切人类交际的美德都是辅币。”宋晚甜挑挑眉，没头没尾地说。
“但有辅币毕竟比完全没有这样的流通手段要更好些。”季知言抬手在镜面上写下一行猩红的字。
宋晚甜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兴奋，说道：“我就知道言言你也是玩家！”
季知言点点头。
她早就想清楚了，没必要对宋晚甜隐瞒自己的跟随，她们可以通过这个方法交换一些信息，甚至干脆就不管其他人，两人一起行动。
比起算是家族企业的竞争对手的未来的敌人的程傅和吴浅月，如今相当于死人的季知言反而让宋晚甜更有安全感。
何况从镜子里出现这种能力也太TMD炫了！
宋晚甜兴奋地问道：“你是一定要从镜子里出现吗？”
“足够黑暗的阴影也行。”季知言接着写。
“对了，为什么你在这里？”宋晚甜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
季知言尴尬地咳两声，镜中的影像变得鲜活不少。
“跟着你来的，你前几天表现太异常了。”
“你家里人是打算让你来获取玩家资格吗？”
“是，这样吧，要不我们阴一把程傅和吴浅月怎么样？”宋晚甜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现在不行。”季知言思索了一会，接着在镜面上写道，
“明面上进入这个任务场景的只有你、程傅和吴浅月这三个势力，吴浅月暂且不提，在这个场景里她相当于就是程家的人。”
“你和程傅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出事者的家族都有足够的理由向另外一方的家族发难。恐怕你家里也是这么想的。你在家里相当于透明人，但程傅在程家则是太子爷一般的存在。”
“所以，你家里人其实正在期待你们在场景内发生冲突吧？”
“不管你是死是活，他们都可以用你去拼掉程傅，血赚不亏。”
镜面内的字密密麻麻，居然有点不够写了。季知言抬头看向宋晚甜，露出一个笑容。
“你应该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吧？”
“当然，看到他们赚比我亏还难受。”宋晚甜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所以，我们得找到一个让普通人也能离开任务场景的办法。”
“为了避免程傅他们先一步成为玩家，我也不想伤害别人......”
季知言想起了在上个场景中用了很多次的办法，驾轻就熟地写出一行字——
“我们去把他们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