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公子这一回没有猜错,胡老太君还真是病危了,魏首辅是前脚刚进家门,就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有官员参他们魏家混淆嫡庶,他不是胡老太君亲子。
魏首辅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人到了一定疲惫状态之后,生气是不大生的起来了,你活活把自己气死拉倒啊。
“我们林相公是有君子之名的,”魏首辅喃喃地说了一句。
周遭的人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话平民百姓信,在朝堂之上天天斗生斗死的人,怎么可能相信,林咏是君子呢?
魏首辅摇一摇头,迈步往府里走。
众人一看这样,那就先进府再说吧。
魏府里一团糟,到处都是了救火之后的积水,残枝断叶,穿的,用的,吃的,各种各样,你能想到的,你想不到的东西,这会儿你都能在魏府看到。
魏首辅在往议事厅去的路上,还看见了猫尸。魏首辅特意停下脚步看了看这只花斑猫,这猫不是烧死的,身上落着不少灰。
魏首辅:“这是呛到烟,呛死的?”
也没人在这时候关心一只猫是怎么死的,但魏首辅问了,众人就算心不在焉,也得附和上两句。是的,这猫看着像是呛死的。
魏首辅跟管家说:“埋了吧。”
管家忙就应声说是,自己跑上前,把猫尸捧到了手里。
魏首辅这才又往前走。
管家在大门口迎他主子的时候,就想禀告一下府里的情况的,可看魏首辅的脸色,管家愣是没敢开口。这会儿手里捧着只死猫,一向很精明的魏府大管家人茫然了一下,才先去处理猫尸了。
一直守在胡老太君床前的小阁老,这时坐在抬椅上,让两个下人抬着,过来迎他父亲了。
魏首辅本不想理他这长子的,但看见小阁老了,魏首辅猛地想起件事来。
“你陪几位大人先去议事厅,”魏首辅吩咐小阁老说:“为父去看你祖母。”
他是为着病危的母亲赶回家来的,没理由他进了家门,不先去探母,说不过去啊。
众人忙连声让魏首辅先去看老太君。
“若不是老太君如今不便打扰,我等理应去看望她老人家的,”还有官员态度十分诚恳地跟魏首辅说。
魏首辅冲众人一拱手,想往老太君住的院子去吧,都迈步了,才又突然想起来,老太君住的院子,被林得意那个小畜生放火烧了!
“还不领路?”小阁老命自己身边的一个管事。
这管事的忙跑到了魏首辅的跟前,哈着腰在前边领路。
小阁老看着魏首辅从自己身边走过,今天的事情他没有做好,而且如今看起来,他们拿林得意还没什么办法。这让小阁老内心郁结,愤怒,他还慌张,他怕他父亲怪他,下头的弟弟们笑话他。
魏首辅冷冷地看了长子一眼。
小阁老愣是没再出声,被父亲这一眼看的,小阁老心都凉了半截。勉强保持着平静,小阁老冲过来的几位大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对父子间的问题,父亲对儿子有怒气,儿子正在惶恐不安中,不过几位大人都假装没看出来。而且他们自己还糟着心呢,林得意会不会获罪,几位大人不关心,他们甚至对林得意都没想法,林得意在林家就不出挑,官职上还是个从军的,这人比起他了前头三个哥哥来,不值当他们多看一眼啊。尽全力,拼着把圣上彻底得罪死的地位,让林得意获罪,有什么意义?
现在重要的是,老太君一死,魏大相公要不要夺情,若是拿定了主意要夺情,那他们应该怎么做。还有,诸柳他们还要不要保?如果要保,他们该怎么做,才能保下诸柳呢?
“非嫡论一出,”往议事厅走的时候,拖在后头的一位大人,小声说了句:“大相公想要夺情,我瞧着就难了。”
几位大人深有同感。
要说魏家百年世家,小孩儿是由哪位妇人生出来的,这种事魏家怎么可能搞错?魏家也没有必要搞混淆嫡庶这一套啊,毕竟胡老太君也不是只生了魏首辅这一个嫡子,对吧?老太太又不是不能生儿子!
可这事,林党要死咬住不放,他们总是能有话说的。只他们魏党这里,他们就能想出,其他的嫡子资质平平,不堪大用,魏首辅出生时便带异相,日后必成显贵,等等等等吧。读书人,想为着一件没影事的吵架,怎么着都能吵起来的。
面对林党的这种指责,魏首辅再想夺情,不为老太君守孝?这不就给了林党那帮人证据了吗?
林咏招数用得卑劣,但有用。
几位大人愁容满面的,形势不好,对他们这一党人大大的不利。
小阁老不行。
在认为魏首辅夺情这事难成之后,几位大人又看看前边的小阁老,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这位不说比林家的那位小阁老了,这位今天遇上林得意,竟然都败下阵来啊,魏首辅归乡守孝的日子里,由小阁老当他们魏党的家?这事儿,只想一想,几位大人就觉得可怕。
小阁老此刻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几位魏党的重要成员,否决了接班他父亲的身份,魏小阁老要是知道了,这位不定能干出什么疯事来。事实上,小阁老这会儿就已经很想发疯了。
胡老太君被安置在了一间花厅后面的屋子里,算是花厅的套间吧。屋子谈不上多奢华,但算在安静。
魏首辅脚步匆匆进屋的时候,骆氏夫人一个人守在老太君的床边。看见自家老爷进来,正抹着泪的骆氏夫人忙就站起了身。
魏首辅人还没到床前,就问道:“大夫如何说?”
骆氏夫人冲魏首辅摇了摇头。
大夫不敢直接说,但她听着大夫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老太君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了。
“太医很快会过来,”站在了床前,魏首辅跟骆氏夫人说。
骆氏夫人:“圣上亲自指派的?”
魏首辅:“嗯。”
这样一来,他们再想瞒老太君的病情,是不可能了。由宣景帝亲自指派的太医,那这人就是宣景帝的眼睛啊,他们什么小动作都做不了了。
胡老太君这会儿神智倒是清醒的,看见跪在床前的长子,老太君是老泪纵横,她感觉很不好,不光是为着她自己,还为着他们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