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历二十八这天。
南安朝上下,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似的。
大小官员,排着长龙前来张天府宅拜早年。
第一个来的是卓平,官方名义自然是代表皇帝前来“慰问”,送了一份厚礼。
张天自然得给南安朝最高统治者的面子,请了卓平进去。
卓平送上礼物,转达了皇帝的一些祝贺语。
张天也说了一些客气话,让卓平带回去给皇帝。
等过场走完,卓平借了个房间,换回一套平民衣服。
一出来,就跪在张天面前,送上拜师礼,奉上一杯茶。
“记名弟子卓平,拜见仙师。”
“嗯。”张天喝了口茶。
卓平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幅画卷,双手奉上,道:“仙师,弟子近日有新作,请仙师指正。”
张天接过,展开一看。
他的素描水平仅限于那几节美术课,还比不上现在的卓平,于是,只能在3D立体感方面指导几句。
又勉励了几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
如此,便算是完成拜师礼,收了这个记名弟子。
“谢恩师指点。”
卓平满心欣喜,很想留在张府不回去。
那些大小官员,见了面喊他一声“中贵人”,但总时不时会露出一丝鄙视感。
卓平身为阉人,对此最为敏感。
那些官员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想被卓平一一看在眼里。
在展现《仙人擒蛟图》的时候,朝堂百官更是破防,连装都不装了,公然嘲笑。
卓平知道自己的本分,那么多官员也恨不过来,只能藏在心里。
但是,张天是例外。
自始至终,卓平在张天这里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歧视感。
日常聊天中,更是将他当作一位平常人,甚至是一位平等的人看待。
这让卓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尊感,心中大为感激。
最近更是获得了张天的传艺,令自己的画技突飞猛进。
若不是身份特殊,现在就可称为画画界的一代宗师了。
这些种种,卓平真想永远在这侍候张天,不愿回到那压抑的皇宫中去。
可惜,他身份特殊,不得不离开。
离开之前,卓平在原地踌躇良久,差点就要打圈圈了。
“仙师,弟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天一笑,小样,接下来你肯定以为我会说“但讲无坊”吧?
哎,我偏不讲,就是玩儿。
张天眼神越过卓平,看向天空,语气空灵道:“当你不得不讲的时候再讲,讲给那不得不听的人听。”
卓平一愣,略作思索,作揖道:“谢仙师指点,弟子懂了。”
说完,带着2个随行太监离开。
搞得张天都有些心痒痒,这家伙到底想讲什么?怎么突然又懂了?
可惜碍于身份,不好将自己的话吃回去。
接下来,就是蔡丞相和史尚书等一二品大员。
这些人是官员中的代表,张天虽然不怕,但没必要无缘无故的甩人脸色。
于是,也亲自接待。
不过,就没那个时间一位一位接待了。
蔡丞相、史尚书、太常侍少卿等几位大官一起进来,相互说一些拜年的客套话。
客套话说完了,蔡丞相微微一叹,道:“张公子,不瞒你说,今天除了给你拜个早年,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当朝丞相当着几位大臣的面说求人,张天也不能堵他嘴,只好道:“但说无妨。”
蔡丞相道:“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二,家族之中,在老家已替老夫选好了坟地。”
“老夫就怕什么时候一觉不醒,愧对皇上的厚望。”
“是以愿来生做牛做马,继续报答皇上大恩。”
“那个……阎罗王那里,不知张公子可否美言一二?”
华夏自古以来,看待死亡这个问题就很奇怪。
一方面非常忌讳,很多话不能乱说。
例如,“死”不能直接说“死”,要说驾鹤西去。
但是,另一方面又非常坦然。
很多年老之人,会自己准备寿衣、棺材,甚至挑选自己喜欢的坟地。
坦然迎接死亡。
由此还诞生了“棺材本”这个词语。
蔡丞相的话很直白,就是希望投个好胎。
阳间的事情他都准备好了,但他权力再大,手也伸不到阴间去。
所以,只能求张天这位所谓的“仙人”。
从“起死回生术”、“过阳寿法”,再到像店小二似的将阎罗王召唤上来。
桩桩件件,都在暗示张天的身份之高,可通阴阳。
“嗯……”张天沉吟。
当初为了安慰苏儿,搞出阎罗王的全息投影,张天就预料到会有被人求的这一天。
只是,该如何处理这类请求呢?
来者不拒,那肯定不行。
那就显得自己这个“仙人”和“阎罗王”太廉价了。
一律拒绝,也不太好。
很多请求不答应,就相当于得罪人。
自己在的时候自然不怕,但从长远来看,没有必要惹这个麻烦。
若是自己回不去,在这个时代结婚生子,也得为子孙、弟子考虑一二。
与其这样,还不如借着这个假象,做一些人情。
如此,自己得了阳间的好处和人情,那些求的人得了心安,消除了对死后世界的恐惧。
反正投胎转世,投的什么胎,转的什么世,也无从考证。
只不过,眼前的蔡丞相,张天了解过,风评并不好。
在很多清流、百姓口中,是个大贪官、大奸臣。
张天有后世的视野,知道这是皇帝的帝王手段,其根源在皇家。
所以,倒不像其他人那样义愤填膺。
但是,也不能无视这个时代的风评。
几位大臣见张天沉吟良久,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虽然他们比蔡丞相年轻,但终究会有这么一天,谁都想看看张天的态度。
张天道:“你们可听说过武则天的无字碑?”
“自然。”众人点头。
史尚书道:“武皇为千古女帝,留无字碑,意思是功过得失,由后人评判。”
“那就好。”
张天叫徐经业拿一个信封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塞了一张空白信纸进去。
并不封口,然后在信封外面写了“阎王阅,张天留”六个字。
然后,让徐经业将信封转递给蔡丞相。
“丞相,这封信在你百年之后,叫人在坟前烧了即可。”
“至于里面的信纸,可写,可不写,写什么,不写什么,随你心意。”
“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想从同僚眼中找出答案来。
可惜,这事莫名其妙,连张天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他们又怎会找到答案呢。
张天只觉得这样高深莫测,很自然便这样做了。
以己度人,张天怀疑很多神棍说话听不懂,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若是普通神棍,遇到不信邪的人,说不定还会被呵斥一番,乱棍打出门去。
偏偏他们在张天面前,不敢有半点这方面的心思。
反而一个劲地想,张公子给信之前,特意提了一下武皇的无字碑,这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