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言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沈梦婷那孩子时,她坐在吧台最角落位置,极不显眼。
她一个人点了半本菜单,暴饮暴食,边吃边哭,才惹人关注。
中台的厨师关心了她几句,套出她的伤心原因。
萧默言在一旁倾听,无声端详那个身形瘦小,垂头落泪的女孩。
晃眼之间,仿若看见沈知语的影子。
那年,她出现在他生活中,也是柔弱如水,惹人怜惜的模样。
动了恻隐心,鬼使神差地,为沈梦婷买了单。
在那瞬间,萧默言所想,也不过是……希望沈知语以后,再逢伤心时刻,也能得到陌生人的关心。
思绪回笼。
萧默言看向身侧,比他矮一个脑袋的娇俏女人。
昏黄路灯落在她头顶,光影抹黑她半张小脸,独有翘挺鼻尖被点上黄色高光。
秋风习习,她头顶几缕秀发,迎风纷飞。
由上至下,这个角度的沈知语,依然像高中时期,那样娇小柔弱,也清丽素雅。
她与高中,没有差异,毫无变化。
仍是他记忆中,一颦一笑都能勾魂夺魄的月光少女。
伸向她的手,毫无意识,直到她做出闪躲动作,萧默言才恍过神来。
“昨天夜里,我说的话,你有听到吗?”
避开他伸来的手掌,沈知语拉开一段身距,与之避嫌。
“最后一次?”
萧默言收回大掌,落入兜中。
“嗯。”
她点头,“所以,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再来往了。”
“我没有同意。”
萧默言轻描淡写,否决像是驳回员工的提案。
沈知语不喜他这口领导语气,也小声反驳,“我才不管你有没有同意。”
“嗯?”
黑眸下移,萧默言睥睨身侧女人。
因为她的刻意疏远,二人之间已有一米距离。
可以见得,她要斩断关系的决心。
只是,萧默言不认为,这段距离,是不能跨越的沟。
随着二人缓慢往前,他寸步移近,与她拉拢身位。
沈知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无声息的往外挪,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这时,骑自行车的小孩从她身旁擦过。
萧默言眼疾手快,扼住她的手腕往回拉拢,揽入怀中。
猝不及防,沈知语迎面与他撞满怀,鼻尖碰上硬邦邦的胸膛,熟悉的木香钻入鼻间。
随之而来,是她胸膛处,为非作歹的心跳声。
环住她的臂膀正在收拢,强而有力。
她竭力保持的一米距离,此刻,已成密不可分的负距离。
怀里的娇小人儿,没有一丝反抗,也让萧默言拾回信心。
“看,你喜欢我的身体。”
萧默言在她耳畔轻语,唇角勾扬。
他的自信,沈知语无法否认。
她的身体,确实很轻易就能接受萧默言的接近。
相比当年,和周廷威亲近无数次,身体都还是不由自主地排斥……
对萧默言的生理性喜欢,实在明显!
可是,又怎么能让他洋洋得意?
咬牙,沈知语推开他。
眉心微锁,倔强地瞪着他,“我不是只有满脑废料的人,就算你给过我那方面的快乐,但那不是我的必须品!我现在不要了,也没什么!”
将她的言论过滤后,进入萧默言耳朵的内容……
是她对他男性方面的肯定。
萧默言嘴角扬笑,“既然快乐,今天去我那?”
“当然不!我说了,我没有那方面的欲望!”
沈知语难免恼火,怀疑他听不懂人话!
她快步往前走,只想赶紧离他远远的。
可走出一段路,又顿住脚步,回头申明:“不止今天不去,明天也不去,以后都不去!”
“那么,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找你。”
萧默言双手插兜,静静立在风中,弯弯的眸,盛着笑意。
“我不会想要的!”
沈知语不能理解,曾经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少年,怎么变得一身风流纨绔味?
难道国外的空气里,都飘着性激素?
也是不想破坏,回忆里,像光一样明朗的少年。
沈知语决定,一定要与他保持距离!
这样,她还能继续把他当作信仰,视作神祇。
转身大步离开,她加快步伐。
可身后那双长腿,不用几个跨步,轻易追上。
“我送你。”他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
……
最终,沈知语绑架式的,坐进他的车里。
私密空间,二人一路无言。
唯有舒缓悠扬的纯音乐,飘飘荡荡。
她都快忘了,她和曾经的萧默言有共同爱好。
他曾教她弹琴,引领她学习音乐,与她一同登上校园舞台,四手联弹。
她人生中唯一一个爱好,是萧默言给予的启蒙。
所以。
她一直希望,他们能恢复到过去的朋友关系。
希望她精心制作的音乐作品,可以有人分享。
希望她能和他,在某个领域有共鸣,是平等的。
毕竟曾经,他们有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而不是无脑的,生理性交往。
车停在她家小区楼下。
沈知语道了声谢,就要推门离开,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开一下车门,谢谢。”
她知道他有故意成分,很无奈地向他投去目光。
萧默言侧目看来,长指摁住解锁键,同时问她:“之后,电话会接么?”
沈知语拉开车门,他已给自由,没有要困住自己的意思。
这点,他的君子之风,足以秒杀周廷威的小人之举。
所以她不用虚与委蛇,说捧他欢心的话。
能够直接相告:“你打电话过来,不就是那点事么。我既然想断,肯定就不接了。”
“确定?”
简短两个字,透出有几分威胁。
沈知语手心捏紧背包,鼓足勇气回答,“我很确定。”
停在路灯低下,车厢很暗。
萧默言的半张脸隐入阴面,而被光打亮的另一半脸色,阴翳沉郁。
在男人深直的黑眸中,沈知语看到不悦的情绪在流动。
“我先走了。”
她自然是先逃为妙。
可刚转身,身后又传来略显嘶哑的声音,“我比周廷威优秀多了。”
她的身形,定格在那。
明明他没说挽留的话,却有一只无形的手牵扯住她,让她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只想,听他说完后面的话。
萧默言大掌紧握方向盘,暗自用力,指节泛白。
他极力克制,声音压的又哑又低,“周廷威,哪方面都不如我,他却能甩了你。而我,是你被甩的人。你让我,很不高兴!”
沉默须臾。
沈知语怀有一丝希冀的等待,化作灰烬。
他在恼怒,雄竞场上输给周廷威……
原来,他在乎的是输赢。
真可笑。
“萧默言,你哪里都比周廷威优秀。可你不是他。”
萧默言你……太高,太高了,就不是,她能触碰的对象。
留下清清冷冷一句话,她推开车门,走入风中。
秋夜凉风刮过肌肤,冷意,也仿佛渗入心间。
她迈开步伐,一路往前走,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