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疑虑的林听澜住进了云景的厢房。
本来他并不想住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但是整座玄水峰,他的茅草屋已经在血祭前几个时辰被一把火点燃,烧得渣都不剩;小师弟宋移舟的厢房也被气愤之下的莫子修一掌掀翻。
只剩下云景的厢房还好端端地矗立在山下一片平坦的空地上,傲然独立,顽强守卫。
抱着膈应别人的心思,林听澜点名要住在这里,并把云景的私人物品全丢了出来。
让他啧啧称奇的是,二师弟的东西少得可怜,就连衣衫都只剩下身上这一身,裤衩子都没有额外换洗的,比他在现代活得还要穷。
要知道,在现代底层当社畜的林听澜,衣橱里还有几身换洗衣服呢,就连在现代只待了两个月的慕衡,林听澜也特意从夜市上给他淘了一身59块9的T恤牛仔裤换洗。
云景的私人东西,被他丢了个一干二净,全部加起来居然不足一个小小的包裹……
躺在硌人的床榻上,林听澜开始皱眉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尝试着调动全身灵力,可仍旧被契约束缚地死死,完全无法动弹。
本就受了极重内伤的他,索性不再强硬地冲撞灵脉,安安稳稳躺在床榻上一边养伤,一边皱眉思索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他还能受师徒契的制约。
窗棂外,一轮圆月慢慢爬上树梢枝头,被窗格分割成无数小块,晕染出片片淡橘。
再有一两个月,便到修真界的月圆之夜了吧。
吱呀——
一个带着几分恼怒的身影推门而入。
林听澜懒洋洋回头扫了眼,只见云景不情不愿地拎着食盒走进来,将不算太沉的木质食盒重重往桌子上一丢,没好气道:
“离鸿师祖让我来送饭,真是的,又不是不能下床,凭什么让我来送?”
林听澜贴心解惑:“凭你不中用,凭你二十五岁的年纪,连颗金丹都没有修出来。”
云景一噎,喉咙翻滚了几下都找不出任何话来回堵,气冲冲地转身就想离开。
哪知,林听澜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站住!”
这一声颇有化神修士的傲气与威压,云景脚下一僵,脾气收敛了三分,回头低声询问:
“又怎么了?”
林听澜并未答话。
他伸手打开食盒盖子往里一瞧。
果然,他最是了解云景的性子了。
此人与莫子修不愧是真正的师徒,脾气秉性一模一样。
食盒里装着的是一些最普通的饭菜,连外门弟子吃的都不如,甚至连馒头都是凉透了的硬梆梆之物,拿出来可以当石头用。
甚至还有一盘人憎狗嫌的丝瓜。
在现代那段吃丝瓜的艰苦岁月又一次涌上心头,疯狂刺激他脆弱的味蕾与心脏。现代吃丝瓜是因为没得挑,现在人都在修真界了,还这么委屈自己做什么?
林听澜当即挥手将食盒丢出院子,稀稀拉拉的汤汁撒了一地,阴沉着脸吐出句:
“重新准备,如果再拿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来糊弄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云景心底一直还拿林听澜当成昔日窝囊的大师兄,张嘴就骂,“给你拿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挑肥拣瘦?这玄水峰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林听澜一双寒潭似得眸子死死盯在云景身上,内里翻涌看不清的墨色,如鬼魅般森森之语从牙缝挤出:
“你以为,就凭一个小小的云家,就能护的了你一个废物?云家家主不过是个元婴,你不妨猜猜,我屠干净你们云家一百多口人,需要几刻钟?”
云景浑身一颤,后背寒毛竖起,惊出一身涔涔冷汗。
他一直以来看不起大师兄林听澜,不过就是因为对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再加上为人老实木讷不苟言笑,修为又不高。
可方才这番话如惊雷般在云景脑里炸成一片。
他猛然意识到,他的大师兄林听澜其实是个天之骄子,在宗门这些年,一直隐藏实力而已。
整个云家对上林听澜,怕是一刻钟都撑不下来。
云景腿一软,心漏跳了几拍,哆哆嗦嗦地将地上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后迅速拎着食盒往膳堂飞奔而去。
林听澜这才重新躺回硌人的床榻上,继续思考刚才一点头绪都寻不出的困惑。
.
云景这次准备的膳食显然用了心。
鸡鸭鱼肉,燕窝汤羹,甚至还有道点心。
林听澜在魔宫吃了一顿误以为的“断头饭”,味蕾标准都提高了不少,普通饭菜难以入眼。
云景在将膳盒丢下后,半刻钟都不敢多待,迅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林听澜这才满意地拿出筷子,刚打算品尝下菜肴,只见窗棂处幽幽钻进来两缕淡淡青雾,雾体交绕,袅袅凝聚出两个人形。
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当场,林听澜一脸戒备地盯着这团看上去有些缠绵悱恻的青雾,直到两张熟面孔在如水般波荡的雾气中出现。
“小师弟,拘魂大使?”
宋移舟伸手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点声,玄水峰山顶大殿里,有不少修为比我与青野高的修士,我们打不过。”
“移舟,咱俩真没用……呜呜呜……”
“没事,虽然打不过他们,但是他们也对咱俩没办法。”
“移舟……”
“青野……”
林听澜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冷眼睥睨着这对秀恩爱的有情人,小小厢房里温度都升高不少,周身漂浮着看不见的粉红泡泡,独属于现代人的客套话不经过大脑直接吐出:
“来都来了,要不……二位坐下吃一口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