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苏文景中了状元,席家的店也依然还开着。
席云也依旧和往常那样忙碌的,做豆腐,卖豆腐,照顾一家老小。
自从收到夫君中了状元的消息后,席云每日都要掰着手指头算,夫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眼看着本子上画的横线越来越多,夫君却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这让席云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每天早上他都会问自己一句:“夫君今日会回来吗?”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又会对自己说一句:“夫君今日没有回来。”
白天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站在街头,看向码头的方向,等待夫君从街道另一头突然出现,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温柔说一句:“云哥儿,我回来了。”
可每次席云得到的都是失望,夫君根本就还没回来。
失望的次数多了,席云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绝望,反而更喜欢去街口等着夫君回家了。
对他来说,夫君总会回来的,他每次等不到夫君,都意味着他空等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这日早上吃过饭,席云照旧又到街口等着夫君,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那个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
平安也跟在席云身边,他不哭也不闹,而是和自己小爹一样,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口看。
这半年多平安又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一双桃花眼越发好看了,尤其是他懵懂地看人的时候,就连最不苟言笑的大人也会被他萌化了。
好一会儿后,席云牵着儿子的手动了动:“平安,我们回去吧。”
夫君没有回来,他也得回去干活了。
自从夫君中了状元后,家里的豆腐坊生意更好了,每日来买豆腐干的人都得排长队。
加上孙容想着在走之前把存着的豆子用完,所以全家就都忙活起来了,席云也只有抽空出来等着夫君。
这次没等到,那就下次再来。
席云牵着儿子的手慢慢往回走,街口离着家并不远,不多一会儿父子两个就到家了。
到了家门口,席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还是没有夫君的身影。
他转过头来,牵着儿子进了家。
可席云刚转过头去迈进家门,苏文景就已经从街口飞奔过来了。
*
苏文景在这条街上住了三年多的时间,和街坊邻居们自然是熟悉的,这会儿他从街上飞奔而过,自然有很多的街坊邻居和他打招呼,苏文景来不及说什么,只是对着打招呼的人点点头,算是回话了。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日里最常见到的官也只有坊正,可就算是坊正这样的小官走路也是四平八稳的,从不会像状元公这样急切。
“哎,那不是咱们街上的状元公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
“是啊,状元回乡都没有随从的吗?”
“就算没有随从,也不能这样火急火燎的啊?难道是状元家出了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我刚从他家的铺子门口过来,席小哥带着儿子刚进门,看着根本就不像有事的样子。”
“那状元公跑什么?你说咱们都一条街上住着,现在状元公回来了,咱们要不要上门拜访。”
话题很快就到了要不要上门去拜访,有的说要有的说不要,众人正在议论,苏文景已经快跑的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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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到自己家的家门,苏文景却突然生出了近乡情怯的感受来,脚步生生在自己家家门口刹住了。
钱利这会儿也跟了上来,他气喘吁吁道:“老爷,怎么,怎么不进去?”
钱利有些搞不懂,老爷一路上不是归心似箭吗,怎么到了家门口又不进去了?
苏文景没有回答钱利的话,而是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快步进了家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苏文景进了院子后先扭头四处看了看,然后高声喊了一句:“云哥儿,我回来了。”
席云正坐在灶膛前烧火,闻言身子一顿,手上拿着的木柴也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表情呆愣,机械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灶膛离着门口并不远,席云一步就跨到了门口,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都红了。
席云的脑子完全空白了,手扶着门框没有什么动作,苏文景委屈巴巴看着自己的亲亲老婆,然后就像一只失去缰绳的金毛大犬一样冲了过来。
苏文景跑的很快,快到亲亲老婆身边的时候立刻就放慢了速度,等两人离着只有一拳远的距离时,苏文景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云哥儿,云哥儿,”苏文景一边哭一边喊,然后紧紧抱住了自己的亲亲老婆。
他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亲老婆了,终于可以抱到自己的亲亲老婆了,终于可以闻到亲亲老婆身上的气息了。
苏文景双手死死将自己的亲亲老婆锢在自己的怀里,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靠在一起,然后将头埋在亲亲老婆的颈窝里。
深深嗅了一口亲亲老婆身上的气息,苏文景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云哥儿,嗝,嗯,云哥儿,”苏文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打嗝了。
席云也很想自己的夫君,刚才那一声呼唤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到夫君他还有些不不敢置信,等被夫君抱了个满怀,席云才彻底相信,夫君是真的回来了。
他被夫君紧紧禁锢在怀里,满肚子思念的话想说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席云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正想说什么呢,却突然听到了夫君的哭声。
夫君不仅哭了,还是嚎啕大哭,就像,就像被小伙伴夺走了手里的糖果一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苏文景这一哭,让席云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轻轻拍着夫君的背以作安慰。
*
孙容牵着平安的手从堂屋里出来,见自家那个状元女婿,正一点形象都没有地趴在自己儿子肩膀哭的厉害,眉头就狠狠一跳。
这都做了状元了,回到家里来不应该是意气风发春风满面吗,怎么跟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一样,只会抱着自己的夫郎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