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收到夫君的信后,是一字一句读出来的,还没读完一页,席云就读不下去了。
他双手捧着信纸,泪珠断线一般滴在信纸上,洇湿出大片痕迹。
苏文成赶紧上去扶住席云,轻轻拍着他的背,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哥,大哥送了信来,说明他一切都安好。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孙容怀里抱着平安,也一个劲安慰儿子:“云哥儿,我知道你心里惦记文景,现在好不容易收到了文景的信,就像文成说的,咱们都应该高兴才是。云哥儿你别哭了,快看看文景在信上说了什么。”
平安见小爹哭了,就从爷爷怀里下来,跑到小爹面前,拉着小爹的手摇晃安慰:“小爹,不哭。”
席云擦了擦眼泪,轻轻扯了扯嘴角,拉着儿子的手:“平安,小爹没事了,小爹给你念父亲的信好不好?”
苏文成抱起平安来,说道:“小哥,你念信吧,我抱着平安。”
说完他弯下腰抱起平安:“平安,我们一起听听,你爹在信里都说了什么。”
席云和夫君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字,因此看信是没有问题的,他清清嗓子,将信上的内容缓缓念了出来。
苏文景在信里写的都是他在路上和在上京城里的琐碎小事,那些小事明明是很平常的,比如在路上吃到了一种特别的鱼;下雨的时候水面上会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路上遇到的十分精美高大的楼船;上京城高大的城墙和人来人往的宽大街道;会馆里的大事小情,还有他在上京城吃到的好吃的和不好吃的东西......
林林总总十几张信纸,拿在手里都有好一叠的厚度。
席云念得速度并不快,好一会儿后才将所有的信都念完。念完后他低垂着头,愣愣看着手里的信,就好像是想在这不大的信纸上,找到夫君更多的痕迹一样。
孙容大大松了口气:“文景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云哥儿,等明日你跟我去庙里一趟,给菩萨烧几柱香,感谢菩萨保佑。”
苏文成在一旁说道:“孙叔,得多烧几柱香,求菩萨保佑大哥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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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苏文景不在家,席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精神也恹恹的,这次苏文景离开家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席云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提不起精神来,而是尽心打理好家中诸事,照顾好一家老小。
夫君不在,他就是这个家里最能主事的人,得把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得担起来。
席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家中诸事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医术学习也没落下,除了和老郑头学习辨认草药,这几年席云陆续认识了不少乡下土郎中,他无事就回去找他们请教,还跟一个老大夫学了把脉,现在他的医术已经日渐精进了,家里人偶尔有点小毛病都不用去医馆了,席云就能看。
不过自从夫君离开家以后,席云就不去找乡下郎中学习了,而是将大部分心思放在家里,即使学医术,要么在家里看书,要么跟老大夫学把脉看诊。
席云心里挂念夫君,却轻易不会表露出来,这次实在把持不住,当着小爹文成的面就哭了出来,也是因为乍一收到夫君的信,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
席云把收到的信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每次想夫君了就拿出来念一遍看一遍,哭一回笑一会,然后再把信小心翼翼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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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苏文景不在家,席云面上跟没事人一样,精心准备各种年货,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年。
除夕那天,他带着平安陪着小爹守夜,面上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什么来,可等守岁过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席云再也忍耐不住,抱着夫君的衣服哭了出来。
自从夫君离开,席云每天晚上都是穿上夫君的里衣,抱着夫君的衣衫睡觉的。这样会让他有一种感觉,夫君还在家还在他的身边,他依然被夫君的气息牢牢包围着。
等孩子睡着以后,席云把夫君所有的衣衫都拿了出来,一件件都紧紧裹在自己身上,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他抱着双手,在夫君的衣衫上深呼吸一口,闻到的却是皂荚清新的味道,根本就闻不到夫君的气味。
这让席云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更紧的抱住了夫君的衣衫,将整个人都埋在了夫君的衣衫中,就像女儿回到了巢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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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月初八,席云早上就吃了一碗粥,午饭也吃了一碗粥,孙容见儿子接连两顿饭都吃的这么少,生怕儿子是生病了,就赶紧问道:“云哥儿,你怎么了?是身上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去看大夫,不然熬出病来就不好了。”
“云哥儿你想吃什么,小爹这就给你去做,要不蒸个蛋羹,家里还有点肉馅,给你包点馄饨吃?”
苏文成在一旁说道:“孙叔,小哥要是想吃馄饨,我去买就行了,小哥爱吃李家铺子的馄饨。”说着苏文成就站起身,要出门去买馄饨。
席云赶紧喊住了他:“文成,不用,我不饿。”
孙容就在一边说道:“云哥儿,你早上就喝了一碗粥,中午也只喝了一碗粥,怎么可能不饿呢?云哥儿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咱们就去看大夫。”
苏文成也在一边说道:“小哥,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大夫了,应该知道讳疾忌医的道理。要是你身上不舒服,可千万不能熬着,得早点看大夫才对。”
平安年纪还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小爹:“小爹,吃饭饭。”
见家里人都看着自己,席云却没有说话。
孙容见儿子心里有事,干脆就不吃饭了,连叠声询问,甚至要苏文成去请大夫。
席云见真的瞒不过去了,只能把实话说了出来:“小爹,文成,今天是夫君进考场的日子。”席云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尽力压抑着什么:“夫君进场的时候只能穿着单衣,带的吃食也都是冰凉的,我,我想和夫君一样,少吃一些,受一受夫君的苦。”
“这样,也算是我和夫君同甘共苦了。”
考试有多苦他是知道,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夫君要穿着单衣在号房里过夜,入口的东西也有限,要是遇上刮风下雨,那夫君也只能硬生生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