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书房里,伊恩有些五味杂陈。
他与吉恩就好像是站在一张桌子的两边,而桌子上摆着一把只有一颗子弹的枪,他们随时都可以拿起枪杀死对方。
如果想要解除这个危机,光靠约法三章完全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先一步拿起枪,把枪里的子弹打空。
但这样的做法无疑会对对方造成影响。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对吉恩感到愧疚,伊恩猛地睁大眼,对自己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最初设计计谋的人是他,你只是在见招拆招而已。”
话虽如此,但伊恩瞪大的眼很快又小了下来,“其实他……有没有可能……即便我不这样做,他也会放弃计谋?”
话刚说完,伊恩又懊恼地拍着额头,“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在想什么?”
眼看待会儿还有课,伊恩急忙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之脑后,拿起课本就往皇家学院那边走。
一路上,不管他经过哪里,那里的人都会停下谈话,驻足将目光抛向他,而他们的脸上都写着敢怒不敢言的愤愤。
“你还打算发疯到几时啊?”
一进教室,一个熟悉的的声音炸裂在伊恩的耳畔,他寻声望过去,是亚卡罗。
“发疯?我只是在干我想干的事罢了。”
伊恩将书放在亚卡罗旁边的座位上。
谁知他还没落座,亚卡罗就迅速起身,往靠里边的位置挪,愣是要跟伊恩隔着好几个位置。
亚卡罗冷道:“我区区草芥,可不配坐在尊贵的大殿下旁边。”
“亚卡罗。”正说着,不远处传来莲娜的声音。
莲娜坐在蒂亚艾萝拉的旁边,她一边朝亚卡罗使眼色,一边拍着身旁的空座位,示意他坐过去。
亚卡罗也是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本西走过来,在伊恩的身边坐下,“你抓了她的父亲,她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合常理。”
“沉默往往代表着酝酿大招。”伊恩平静道。
“你是说她很有可能在庆典上搞动作?”
“不只是她,”伊恩朝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人挑眉,“还有他们,他们所有人,大多数人。”
本西皱皱眉,“您如何打算?”
伊恩轻笑一声,“这不正合我意吗?”
明明只是普通一笑,本西却在其中听到了秋叶凋零的声音。
伊恩拍了拍他肩膀,“别做出这种表情,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伊恩翻开书,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就好像那些闲言碎语并没有影响到他。
本西清楚地听见后面那些人在说什么。
莲娜大声说:“就当是我眼瞎,看错人了,这可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亚卡罗附和,“呵,其实早在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丑恶面就已初露端倪。”
莲娜问蒂亚艾萝拉,“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没用的。”蒂亚艾萝拉说得很小声。
莲娜不知怎的,有些哽咽起来,“我以为我……我以为我能……”话语被泪水吞没。
蒂亚艾萝拉递上纸。
“我……我又给我爸爸惹麻烦了……惹了大麻烦……”
伊恩不自觉地将手扶上心口,像是想将什么难言的痛给强行压下去。
本西提醒他,“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们真相。”
伊恩果断拒绝,“不行,他们是计划结尾的重要一环。”
本西说:“即便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
伊恩笑着摇摇头,“你不清楚他们的魄力,其他人没法跟他们比。”
他将目光转移到窗外,耀眼的阳光斜射着在课桌间落下斑驳光影,而光影的末尾就落在距离他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他的思绪回到自己第一次来到大皇子书房,并在那与父亲聊天的时候。
森杰问他:“你想干什么?”
伊恩笑笑,“不是我想干什么,我只是大概猜到了那个修改我信息的人想做什么。”
伊恩故作无奈地摊摊手,“我只是执黑棋的那一方,被动地见招拆招罢了。”
“被动?”森杰不屑一笑,“你可不是甘于被动的人。”
伊恩点点头,“可以这样理解,毕竟有时候,执黑棋的人也能左右执白棋的人。”
“说说你的计划。”
伊恩沉默许久,随后叹了口气,说:“那你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先要将我已知的事告诉你。”
森杰很平静,“直接说吧,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至少我知道吉恩勾结红姐。”
伊恩惊讶得差点跳起,“那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他为了陷害我而勾结罪臣,你明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制止他,你到底把我置之何地?
这是伊恩没有说出口的话。
森杰笑了一下,“因为你,吉恩叛乱的火苗即将熄灭,而你却重新点燃了它。”
伊恩的眸光暗了暗,他承认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不做任何事,吉恩是否会与他好好相处。但这种话从森杰口里说出来,他觉得很别扭。
“爸,我想你一定知道,在很多大爆炸的前一秒,火焰都会暂时消失。”
见到伊恩这副模样,森杰忍不住笑起来,“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偏袒吉恩,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俩在下棋,那我这个局外人只需保证棋局不掀翻就行,不该随意插手。”
伊恩忍不住说:“有点像钓鱼执法。”
森杰摇头,“不能这样说,我只是想给他回头的机会,并且我能保证他掀不起任何浪。”
伊恩将话题拉回来,“既然如此,那我想你应该会比较赞同我的计划。”
森杰点点头,“你们俩在我心里享有同等优先权,既然你先跟我开口,那我肯定帮你。”
“我需要你配合我假装中毒,我们来个局中局,我得到那些乱臣贼子的信任,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然,最后我会将整件事说成我们一家三人共同设局,目的就是清除乱党。”
森杰的肩膀不自觉地松了松,“吉恩结党营私,你没想处死他。”
“一家人没必要做这么绝,更何况他还是孩子,只要他端正态度,他没必要以死谢罪,我想你也这么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