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魔气就像厚重的雾霾汇聚成旋涡。
这种场面实在是太令人震撼。
就连护身法宝几乎都无法撑住魔气的侵蚀，灵界几个人的面色有些难看。
但是众人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深入。
好在他们各自带的护身法宝多，家大业大也经得起折腾糟蹋。
几人逐渐往旋涡中心深入。
白白和花黛也各自使用妖气来护体，以避免太浓郁的魔气干扰到他们的判断。
“我们不能再下去了。”
何锐泽在距离最中心的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看向周围的悬崖峭壁。
在不同的位置上。
零散分布着几个阵符，而这些本该亮起来运转的那些阵符都是黯淡的。
略略看过去。
分散分布在那里的，正好是五个。
也对应了灵界的这些人。
“那我和白白继续下去。”
“好，二位请万事小心。”何锐泽和花黛他们告辞，紧接着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始行事，每个人去一个阵符所在的位置开始巩固重新激活。
花黛转过身和白白往更深处的地方下去，顺着魔气的旋涡，来到最底下。
而这里。
已经是悬崖的底部了，眼前是深邃漆黑的洞窟，看不见底，但是能感觉到强大的魔气正在里面涌动。
“有生灵的气息。”
花黛忽然皱起眉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去。
白白也顺势望去。
“是被感染的魔人，不过他的身上，好像寄宿了一缕残魂。”
在他们的身后。
是一位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的怪物，依稀还能看出来，他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是灵界的弟子服饰。
然而。
此地有源源不断的魔气补给这个凶狠的怪物，他被魔气彻底洗练的身躯，力量和速度都暴涨一大截。
光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凶威都能感觉到。
非常难对付了。
“阵眼在那个魔窟里。黛黛，你去吧，我对付这家伙。”
白白倒是主动请缨。
让他去修复魔阵的阵眼那可有点难度，他一知半解的。
与其这样。
还不如让花黛进去，他在外面拖住这个怪物。
“好。”
花黛没有犹豫，她也知道要抓紧时间。在战斗力这方面上，和白白这个六边形战士相比，她也就只有速度能跟上了。
其他的还是有差距。
不如去修复魔窟里的阵眼，而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一头扎进魔窟里。
花黛就感受到浓郁的魔气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眶微微泛红，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强忍着这种不适的感觉。
她往魔窟深处摸索去，而花黛身上的封印在玉面掌柜那里修炼的时候早就被破除了，现在可以肆无忌惮使用自己的力量。
周身震荡出浅色的香风。
将那铺天盖地的魔气驱逐，花黛来到魔窟里的最深处，在阴冷的石壁下，找到一块像是石头似的东西。
这就是阵眼。
三个阵眼在这里，然而此时此刻，有一个阵眼黯淡无光，表面的纹路皲裂了一些。
很显然。
这就是需要被修复的那个。
花黛当即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摆在那阵眼附近，吸收魔气重新提炼转化为灵气，灌注到那个阵眼之中，去修补皲裂的纹路。
效果是显著的。
周围的魔气被吸收着，但是浓郁的魔气雾海里，隐约能够听见不甘心的嘶吼声。
一种奇妙的异样感又来了。
仿佛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似的，邪魔善于蛊惑人心的本领开始发挥出来，幻化成花黛在意之人的模样。
“花黛……”
一道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花黛略微愣神，然后迅速抬起头看去。
是言淮安！
但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言淮安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仿佛一夜白头。
他不再穿着道袍，俊美无俦的面容里有着沉痛到化不开的悲哀。那双眼眸不再清澈，而是阴鸷狠厉的。宛如正在遭遇极其痛苦的事，而他的视线是空洞的。
很麻木。
就像是被硬生生挖了一块心脏似的。
白发如瀑，散乱在他宽阔的肩头。他眼里含着痛苦与挣扎的恨意，用着沙哑低沉的嗓音喃喃着。
“我会把他们都杀了，全都给你陪葬……”
“小黛，我的小黛……放心，逼死你的那些人，全部都会死。”
他踉踉跄跄的。
在浓郁的魔气里行走，手里拎着的长剑剐蹭到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冰冷嗡鸣。
他曾行侠仗义。
用来斩妖除魔的那把剑，随着他的主人堕落，而染上深重的魔性，开始习惯嗜血，并更加渴望以血与亡魂铸就剑身。
花黛明知道这是幻象。
也明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影子。
对于玩这个游戏打通完BE的花黛而言，这个样子的言淮安，是除了平时状态之外，她最熟悉的言淮安。
玩到游戏后期她死了。
言淮安也堕落疯魔了，血洗了大半个灵界。
心魔幻象大抵是如此。
仿佛要引起花黛的共鸣，想要引起沉重的悲哀，令花黛心神松懈，然后发动攻击。
但是很可惜。
作为一个阅尽无数虐文和BE的资深emo人，花黛什么桥段都见到过了。
于是此刻。
她也只是转身，心如止水，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情，加速阵眼的修复。
她还不忘小声嘀咕。
“言淮安，你说你要守的道，是天下盛世太平。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
仿佛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站在花黛身后的那个‘言淮安’停下了脚步，没有言语。
在翻涌的魔气之中。
他以一双充满恨与杀意的腥红瞳孔 ，阴森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虽然没有回头去看。
但是花黛也感觉到如芒在背，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蹿上来，花黛一激灵没忍住冒出了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我的花黛，死了……”
魔语的呢喃还在继续。
那个‘言淮安’垂着眼眸，看着花黛毛茸茸的尾巴，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
花黛还不知道。
她还在协助阵眼修复裂痕，不忘嘀咕。
“是我的错，我以前不会审时度势，每次只恋爱脑想谈恋爱也没修炼。所以，我和你BE了。”
她这话说得无厘头。
但是那个魔气汇聚而成的言淮安却听懂了，处于过去时空里，那个失去了花黛的言淮安仿佛明白了。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跨越过去。
本该没有自我意识，只是魔气幻化出来这个幻象言淮安，在触碰到花黛毛茸茸的尾巴之后，花黛浑身一颤，仿佛内心被看透了似的。
莫名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而魔气所化的魔尊言淮安，眼里也掠过微不可查的淡淡神采。
“……这一世的我，凭什么拥有你。”
他看见了，现在。
花黛被他抓着自己的尾巴，也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
绸缎般漂亮的白发。
落在他宽阔的肩胛，而他穿着墨色的长袍，略微敞露出来的胸膛可见小麦色的皮肤。这样子的言淮安，早就褪尽年少的锋芒。
更深沉、更内敛了。
只不过他的眼睛是腥红的，沾染着深重的杀念与魔性，还有化不开的执念。
花黛抿了抿唇。
有些失神地想着，五百年前封印的邪魔，会不会，就是言淮安呢？
和她BE的玉思渊尚能转世有新生。
还想起了曾经的记忆。
那么和她BE的言淮安，那个堕落沦为魔尊，血洗了大半个灵界的言淮安，现在……
花黛不敢想下去了。
可是那种直觉非常强烈。
“淮安，你没错。你很好，你很值得我爱。是我的错，是我偏要招惹你，曾经只知道依赖你。”
花黛这么轻声说着。
也伸出手，轻轻地碰到魔气中白发的言淮安。
他低垂着眼睑。
然而，在听见花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花黛。
她知道这或许只是残魂。
但是有些话，还是想对这个言淮安说，或许，也是对过去的自己说。
“我的爱太肤浅，那时只凭心胡闹，从没为你考虑过。”
“事到如今才明白，盲目的热恋，在没有现实基础的条件下，都是一盘散沙。自己站不住脚，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承担起这份责任，早晚要出事。”
“……”
白发的言淮安愣了愣，神情复杂地看着花黛。
她真的成长了。
成长了许多，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修炼不肯修炼，天天要抱着他吃阳气的那个花黛了。
“你成长了许多。”
沉默半晌之后，他才这么缓缓说道。
花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之前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仗着自己的人设，还有高自由度的全息模拟AI互动，然后觉得逗言淮安很有意思。
也不怎么管剧情。
反正就是涩涩！
聊聊没一会儿，言淮安说追杀她的人来了，花黛说：没事！还有时间，趁机涩涩一下！
那个时候的言淮安：“……”
对不起。
但是玩游戏随心所欲这种事，真的很上头，没办法。
于是乎。
后面剧情选项出来了，不出意外的，她的修为数值不达标，也BE了。
连杀她的是谁她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她知道了。
“淮安，本该继承道门门主之位的你，在我死后堕入魔道，忽然疯了似的屠戮同门，血洗大半个灵界。那么我死的事，应该是跟你师门有关吧？”
听见花黛的声音，白发言淮安痛苦地闭了闭眼。
可他不说。
这恰恰是默许。
花黛也大概猜出来了，结合背景来看，再加上刚刚言淮安的碎碎念，她隐约猜到了。
她的死和道门有关。
然后再把范围缩小，花黛这个身份接触不到什么灵界的大人物，那个时候甚至连妖域都没去过。
所以。
排除掉佛门，毕竟她走言淮安这条线的时候，跟玉思渊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两条男主线互不干涉。
然后……
剩下的，在道门之中，游戏里没出现过何锐泽和齐悠悠。
那就是……
“你师尊？”花黛回过神来。
白发的言淮安身形摇晃了一下，腥红的眼眸里又溢出浓重的恨意，随后他缓缓点头：“……嗯。”
花黛哑然。
她在玉思渊那条线里面的BE是为救玉思渊而死，实力不足，接了那么一招，所以死了。
现在。
在言淮安这里的BE，怎么说呢……情理之中。
花黛嘀咕起来。
“也难怪，毕竟我确实害你不浅。作为你师尊，把我这个妖女斩妖除魔也是正常的……”
“……！”
然而这句话却像是踩到了白发言淮安的尾巴，他愤恨地瞪向花黛。
“不许，我不许……！没有任何人能把你夺走！”
没等花黛反应过来。
他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然后——
他猛地抓住了花黛，将女孩紧紧地拥在怀里。
道理他是知道的。
他比谁都清楚，可是这些大道理，和失去她的痛楚比起来，就狗屁都不是了。
他是疯了。
他与花黛无数个日夜有过的柔情蜜意，让他为她深深迷恋，早就疯得彻底了。
不……
或者说，在她破了他的纯阳之体时。
他的原则，也早就丢了。
“爱情是盲目的，淮安。虽然你爱我，但我那个时候确实做得不对，所以这辈子……不会再有遗憾了。”
花黛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魔气已经逐渐微弱下去了，再过不久，阵眼的裂痕被修复，他就会完全消失。
花黛心里也是怅然。
那时候光顾着涩涩，也完全没考虑过后果，只顾着自己舒服了。
“花黛……”
白发的言淮安缓缓地松开了她，神色痛苦着后退了几步。
他本该在她松懈心神的时候用剑伤她。
以阻止她将阵眼封印。
但很显然……他不可能这么做，魔气的蛊惑魔音在耳畔，他却根本听不进去，眼前只有面露担忧的花黛。
“淮安……？”
花黛欲言又止。
“你走吧。”
而白发的言淮安后退了一步，神色晦暗不明，他做不到祝福，也不可能去祝福这辈子的自己和花黛幸福。
嫉妒就像是翻涌的热浪。
无时无刻。
不在吞噬着他的心脏，让他的渴望几乎疯魔，发了狂似的想要侵占。
再晚一点。
他就不会想要放花黛离开了。
魔气渐渐散尽，阵眼已经修复完毕，开始重新运转。白发的言淮安转过身，背对着花黛，身形逐渐变得虚幻。
心里五味杂陈。
花黛垂眸，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将那些工具收起来。
她最后打入一道催发阵眼运转的法诀。
封印阵再次被激活，将此地重新封印起来，而花黛赶在魔窟彻底被封印之前，迅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