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走回办公室里，鲁芮终于不再伪装，捂着右肩痛苦的坐在椅子上，疼的眼泪、冷汗一起冒出来。
赶紧快走两步，梅根来到鲁芮身前，伸手替她轻轻按揉肩膀。
初时，即便梅根动作足够轻柔，依然痛的鲁芮鼻尖浸出冷汗，但随着持续按揉，鲁芮终于从剧痛中缓过劲来。
许久后，烧水壶咕嘟咕嘟的响了，梅根倒了一杯开水。
末世之前，她是没有喝开水的习惯，末世之后，因为担心水中有病毒，现在喝开水已经很普及了。
梅根把杯子放到鲁芮身前的办公桌上，同时也把挺翘的臀部靠在桌子上，扶了下细框眼镜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意外。”
鲁芮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没办法，本来基地里许多人就不服我，更别提现在有人搞邪教了。”
她忽然挤出一脸笑容看向梅根：“我必须立下凶狠的人设！”
出乎意外的，本是句玩笑话，梅根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人心的恶在末世会放大无数倍，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干出来。道德，已经不适用了，法制，更是一句笑话。”
“所以你做的很对，海尔斯拉姆派我到你身边，就是担心你太过善良，想让我做这些事。没想到，你凶狠起来，比我还要冷酷。”
“呃，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鲁芮有些错愕的说。
尽管不知道华夏国有句谚语：枪打出头鸟，但赖恩认为自己一直就是这么做的。
在眼看着鲁芮枪杀埃玛后，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冲上去，这点令赖恩感到非常惊异。
他自己在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压上来后，就已经在往队伍后面挪了。因此当基地护卫军开枪扫射之时，赖恩早都躲在九霄云外了。
“明明都挺过了末日，怎么还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我是要干大事的人，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赖恩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眼睛里既无仇恨也无悲悯，反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浑然忘了半个多月前，曼琳娜大妈死的那个晚上，他对埃玛的那副尊敬的模样。
既然末日余烬已经覆灭，赖恩也就只好回到伐木场做个好好工人了。
轻松的日子结束了，重新回到辛勤劳动中，赖恩不禁埋怨埃玛，之前还气势汹汹，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让鲁芮秒了。
“真是不堪重用！”赖恩心里满是鄙夷。
午后的阳光，在森林边缘勾勒出一道锯齿状的阴影，三十多个伐木工人坐在刚锯倒的树墩子上，屁股地下还有温热的感觉，那是电锯与树干横截面激烈摩擦下产生的热量。
“你这个人真奇怪，吃饭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积极。”51岁的基恩看着新来的伐木工人说。
“你分到东西吃了吗？”
“分到了。”
新面孔不咸不淡的说，同时往旁边挪了挪，扭头看向森林深处。
“你运气好啊，基地上午刚杀了一批人，现在很缺人，这才让你有机会进来。”
新面孔哼哼了一声，似乎对此话题很不感兴趣。
“哦，不对，你都进来有一段时间了。对了，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回复，基恩只是在自言自语。
夜里九点多，鲁芮坐在办公桌前拿着地图不断比比划划，期间还和梅根、海丽偶尔交流几句。
但除了有问题要沟通，三个人基本都在默默干着自己那摊活。
十点多，海丽打着哈欠离开了，随后是梅根。
鲁芮脑子里很乱，玉米已经种起来了，但后续怎么能存下种子呢？现在种的玉米适合留种吗？基地的磨坊选在哪里？基地扩建的方向？
一个个问题在她脑子里蹦过来蹦过去，挨个都想刷下存在感。
门口响起脚步声，鲁芮连头都没抬：“怎么又回来了？”
“离开了一阵儿，总得回来啊。”脚步声在办公桌前停下，开口说道。
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起，鲁芮的双手就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汪成了一粒珍珠。
她鼻尖抽动，嘴角微撇，带着哭腔说：“钟敬尧，你，没死啊。”
钟敬尧在桌子上俯下身子，看着鲁芮来来回回翻动的那些地图和纸质资料：“你怎么转头学上土木工程了？”
两行眼泪不自觉的滑下，鲁芮高高昂起头颅：“那谁让你不在呢！我不光得保护自己，还得操心几千人的吃喝拉撒。”
钟敬尧冲鲁芮张开双臂，鲁芮干脆手脚并用爬上办公桌，又纵身一跃，跳进了钟敬尧的怀里。
173的鲁芮，在钟敬尧怀里，像个小公主似的被抱起。
“终于……见到你了。”钟敬尧凑到鲁芮耳边，眼眶微红的说。
“你……”鲁芮在钟敬尧怀里，捧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就更努力的睁开眼去看。
“你……”
她试着两次开口，最终还是被嚎啕大哭压下去了。
听着鲁芮抽抽搭搭的哭声，就好像小孩子打针痛了，或者弄丢了心爱的玩具一样，钟敬尧把她抱得更紧了。
于末世前走失，又于末世后重逢，大半年的时间，就仿佛走过了一生。
这中间的苦痛和思念，尽数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两个人相拥着过了很久，鲁芮才止住了哭声，但依然抽抽搭搭。
“你……你……还……好吗？”她想说的话很多，但最终问出来的只有一句你还好吗。
钟敬尧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这让鲁芮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
“我有个事要告诉你，我……我不是人了。”钟敬尧消沉的低下头，他不敢再去直视鲁芮的眼睛。
“啊？”鲁芮懵了。“啥意思？”
“造成外面丧尸横行的病毒，在我失踪的时候，注射到了我的身上。”
“啊！”鲁芮的眼睛惊恐的瞪大了，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想去摸钟敬尧的脸，她甚至忘了刚才钟敬尧身上是否有温度。
钟敬尧躲闪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让鲁芮在脸上掐了一把。
“你骗人，你这不是有温度的吗？”
鲁芮气笑了，捶了钟敬尧一拳。
钟敬尧一根手指伸到桌子边缘，然后那连本身加装的东西足足上百斤原木办公桌，就被一根手指轻描淡写的抬起来了。
“我没骗你，我不再是人类了，我甚至……已经吃过人了，也有感染的能力。”
先是错愕，然后心痛，最后是不可名状的悲哀。
短短几秒钟，鲁芮的脸色变幻不定。
当赖恩回到自己的住所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房间里挤满了人。
坦白的说，作为一个集体宿舍，房间里多两个人很正常，但眼下，房间里已经被站满了。
全是末日余烬的信徒们。
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盯着刚进来的赖恩，吓得赖恩恨不得马上夺门而逃。
“圣母不能这么白死！赖恩你做过领主，你带我们复仇吧！”
这句话，瞬间打消了赖恩逃跑的冲动，马上变成了洋洋自得。
“我赖恩出头的机会……要来了！”他的眼睛里充满狂热，他把那狂热伪装成复仇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