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洛阳县有一个张员外,他家世代经商,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到如今已经积累了万贯家产,良田几百亩,高宅大院都有好几座。
张员外虽然财大气粗,但是一个感情专一的人,年轻的时候娶妻刘氏,刘氏也是富商子女,温柔娴淑,知书达理,对丈夫很是贴贴关爱,并为张员外生下了两个大胖小子。
张员外的大儿子名叫张富贵,二儿子名叫张长寿,这两个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就是不爱读书,张员外夫妇想着儿子以后继承家中的产业就可以了,他们不喜欢读书也就罢了,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张员外和刘氏夫妻恩爱,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可就在几年前,刘氏因病离世,两个儿子也已经成家,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宅子,张员外自己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只有几个小厮和丫鬟伺候着,没有家人陪伴就倍感孤单,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就更加思念死去的亡妻。
一日,张员外在家中感觉无聊,就带着小厮去郊外闲逛,远远地就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张员外觉得好奇,就走上前去看。
他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就看见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卖身葬母。”
这个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是肤如凝脂,美眸流转,唇红齿白,身材纤细如弱柳扶风,让人一看就心生爱怜。
这张员虽然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但保养得当,身体素质非常好,妻子去世后,他也想着再娶一房,可一直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今日看到这美丽女子,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蹲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愿意出钱给你埋葬母亲,你可愿意跟我?”
那女子听张员外这么说,赶紧下跪磕头,说道:“奴婢叫婉儿,多谢大老爷,只要大老爷埋葬了我的母亲,我就跟着大老爷,一辈子伺候您。”张员外一听喜出望外,当即就命小厮带着银钱去埋葬婉儿的母亲。
小厮埋葬了婉儿的母亲之后,就把她带到了张员外的宅子里,当天二人就拜堂成亲了。
张员外成亲这事,除了家中的小厮和丫鬟知道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怕两个儿子反对,也没有告诉他们。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经常来看他,所以一直都不知道父亲娶小妾的事情。
张员外都七十多岁了,如今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当然是疼爱有加,一个月之后,小妾婉儿居然怀孕了,刘员外对她的疼爱就多了百分千分,吩咐下人们好好照顾,生怕出一点差错。
婉儿十月怀胎,为张员外生下一个儿子,张员外老来得子,当然是喜不自胜,满月之后就大摆宴席,招待宾客,到这个时候,他那两对儿子儿媳才知道他娶小妾的事情。
两个儿子听说父亲娶了小妾,并为他生下了儿子,就恨得牙根痒痒,他们本来不想去参加满月宴的,但对父亲的小妾非常好奇,就去了。
他们看见父亲的小妾这么年轻,而且相貌还这么漂亮,就心生不满,当着张员外的面不说什么,兄弟二人免不了私下里议论。
张富贵说道:“那女子年轻漂亮,父亲怎么栓得住,早晚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情,到时候叫人笑话。”
张长寿说道:“父亲都七十多岁了,那女子生的孩子肯定不是父亲的。”
张富贵:“说得没错,他如今为别人养孩子,做了冤大头还偷着乐呢!”
……
兄弟二人私下里议论,也只是过过嘴瘾,因为家中的大权掌握在张员外手里,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张员外年纪大了,但并不糊涂,他知道两个儿子对自己娶妾不满,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日,兄弟二人一起来到父亲的宅子里,说是来看望父亲,其实是另有目的。
张富贵说道:“父亲年纪大了,也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我们二人愿意为您分担家中事务,你就把大权交给我们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长寿赶紧附和道:“是呀,爹,你在家里逗逗弟弟,享受天伦之乐多好啊!”
张员外知道两个儿子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要是交出了家中大权,自己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如何保护妻儿?
说道:“你俩死了这条心吧!要想让我交出大权,除非我死。”两个儿子见父亲不愿意交出家中大权,也是没有办法。
过了几日,张员外感染了风寒,吃了几日药也不见好转,病情反而越来越重了,小妾婉儿日夜守候,张家兄弟听说父亲病得很严重,想着老头子死了,这家产就是他们的了。
二人商量了一下,相约来看望父亲,看他是不是快要死了,来到父亲床前一看,果真是面如死灰,看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心中很是欢喜,表面上却很悲伤。
张员外说道:“我的命不久矣,家中的生意由你们兄弟二人继承,我也放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那弟弟,他还不满周岁,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他呀?”
张富贵挤出几滴眼泪说道:“父亲不要伤心,常言道‘长兄如父’,我会好好待弟弟的,父亲你就放心吧!”
老二张长寿也赶紧表态说道:“哥哥是家中长子,以后家中的大小事物免不了要哥哥操心,这小弟弟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的,爹爹你就放心去吧!”
张员外听着两个儿子的表态,满意地点点头,又看着小妾婉儿说道:“你还年轻,我死了之后,你就把孩子交给他两个哥哥,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听父亲这么说,张富贵就说道:“就是,你青春年少,肯定守不了寡,你就把弟弟留下,由我们兄弟二人照顾,你趁早嫁人,免得你熬不住为我们张家脸上蒙羞。”
张长寿也说道:“就是,弟弟是我们张家的人,由我们张家照顾,你这花一样的年龄,肯定耐不住寂寞,早日嫁出去也安心了。”
张员外说道:“你俩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婉儿听他们父子三人说完,才开口说道:“如今我已经有了孩子,倘若两个哥哥能容得下我,我就留下来做个看门狗,为你们看家护院。”
张富贵说道:“你这么年轻,就算我们让你留下,你真的会留下吗?鬼才相信你的话。”
张长寿也说道:“做看门狗?你这不是说笑话吗?谁会相信,外面的风流浪荡之人那么多,一个媚眼就能把你勾了去。”
婉儿说道:“既然你们容不下我,我也只能找个依靠,后半辈子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只是你们那弟弟留在张家,到时候也要分得一份家产,你们乐意吗?”
张富贵一听生气说道:“兄弟如手足,家产算得了什么,你不要把人看扁了!”
张长寿说道:“钱财算个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兄弟手足才是真的。”
婉儿说道:“好,既然两位哥哥都这么说,我就可以安心嫁人了。”
张员外虽然嘴上说让婉儿再嫁,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就不顺耳,心想:女人都是水性杨花,漂亮的女人更是如此,如今这婉儿心中肯定盼着他快点死呢!
张员外的两个儿子见他快要死了,心中很是欢喜,盘算着他死了如何瓜分家产,可过了几日,他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这让二人很是失望。
婉儿见张员外身体没有了大碍,心中欢喜,可张员外想到她之前说要改嫁的话,心中就很不爽,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婉儿本来说的是气话,没想到这张员外就当真了,她就很是委屈,说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不想要婉儿就把我买了吧!免得在这里碍你的眼睛!”
张员外说道:“我还没有死呢,你就急着要改嫁吗?”说完就生气地走了,婉儿看着张员外的背影,她紧咬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月之后,张员外说要做一笔大买卖,就带着家里所有的银子做客去了。
张员外一走,张家二兄弟就来到老宅里找婉儿,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赶走,张富贵说道:“老头子都七十多岁了,不知那天就一命呜呼了,你横竖都是要改嫁的,不如趁早走了,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
张长寿说道:“你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都浪费在老头子身上吗?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张家,找个年龄相当的人嫁了,过你的好日子去吧。”
婉儿知道这两人没安好心,想把她赶走,然后害了她的孩子,到时候就会少一个分家产的人。
二人见劝不动她,就让自己的妻子来劝婉儿,婉儿仍然不理,两个女人也是没有办法,气的直骂娘。
一日,跟随着张员外去做客的小厮突然回来,说张员外被强盗杀死了,带的货物和银子也都被抢了,婉儿一听,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痛哭不止。
张家二兄弟一听父亲死了,高兴地就想请八台大戏来庆祝,可又想到家中的银子都被强盗抢走了,心中就气不顺,就想着拿婉儿来出气。
张富贵和张长寿就让自己的妻子去骂婉儿,说她是丧门星,把老头子给克死了,婉儿说道:“老头子死了,这不正合了你们的心意吗?是我克死了他,你们心里不知道咋高兴呢!,嘴上却这样说,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
那两个妇人一听,就破口大骂,婉儿抱着孩子躲在房里痛哭,如今张员外死了,这家人就更容不下她了,以后他们母子如何过活呢?越想就越悲痛。
如今张员外客死他乡,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管,她想把丈夫尸首给运回来,毕竟夫妻一场,她怎么忍心不管呢?
次日,婉儿就去找张富贵和张长寿二人商量,说要尽快把张员外的尸首给运回来,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张富贵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如今老头子死了,你也该走了,他是我们的爹,难道还会让他曝尸荒野吗?”
张长寿说道:“哥,老头子把家里的银子都带走了,哪里有钱去运送尸体?”他又看着婉儿说道:“如果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就出钱把老头子的尸体运回来。”
婉儿见他们都不愿意出钱,就说道:“我把我身上的首饰都卖了,也只凑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们两个兑出来。”
二人一听婉儿要出一半的运费,就勉强同意了,立刻凑钱交给了那小厮,让他找人把张员外的尸体运回来。
小厮走后,张家这二兄弟就迫不及待地要分家了,分家之前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把婉儿母子赶走,于是两对夫妇轮番上阵,软硬兼施,让她快点抱这孩子离开张家。
婉儿虽然年轻,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想再见自己的丈夫一面,无论他们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走。
说道:“你们这么着急赶走我们母子,不就是怕我们分家产吗?我告诉你们,张家的东西我只要一样,其他的都归你们。”
张富贵说道:“你瞒过了老头子,生下一个野种,还想分东西?别说是一样东西,就是半样也没有你的。”
张富贵的妻子说道:“对,张家的一粒土你也别想带走。”
张长寿夫妻两个跑到婉儿的房里,把她们母子的衣服,鞋子都扔到了院子里,骂道:“你这个狐狸精,还不赶快抱着你的野种滚!”
婉儿说道:“我只要一样东西,你们不同意我就不走。”
张富贵见她死活不走,就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婉儿说道:“我只要尸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着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几人一听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她要的是尸体,这尸体要是给了她,他们也就不用花钱埋葬了,这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张富贵说道:“好啊,你要尸体我们给你,埋葬的事就与我们兄弟无关了。”
婉儿说道:“你说话算话?”
张富贵说道:“这还有什么不算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几人也附和着说道:“你要了尸体,埋葬的事你一人管,到时候不要来找我们。
你和老头子也做了一年多夫妻,老头子对你那么好,他死了你理应埋葬。
是啊,尸体给你,也不枉老头子疼你一场。
……”
他们兄弟二人找来族人作证,就把家里的宅子,店铺以及土地就平均分配了,把婉儿母子赶进了柴房里,让她等着张员外的尸体运回来带走。
又过了几日,那小厮就把棺材运了回来,婉儿扑在棺材上大哭,说道:“老爷,你死得好冤枉啊!你就这样走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呀!……”她哭得悲痛欲绝,围观的众人看了无不落泪,大家都觉得这对母子太可怜了。
张家二兄弟干哭了两声,就说让婉儿把棺材带走,婉儿说道:“我如今没有容身之处,你容我找个住的地方,就回来带。”说着就抱住儿子走了。
半日之后,婉儿就回来了,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地方,要把老爷的尸体带走,张富贵兄弟赶紧派小厮抬着棺材跟着婉儿走了。
婉儿带着他们来到城东的一座破庙里,把张员外的棺材放进了庙里,她想着明天去把自己的一对玉镯子当了,回来埋葬丈夫,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夜里,孩子熟睡,婉儿就坐在棺材旁为张员外守灵,想到昔日的夫妻恩爱,不免悲从中来,哭着说道:“你也太狠心了,这个小冤家还没有长的,你就去了,叫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你那两个没有良心的儿子,分了所有的家产,却没人愿意管你这个孤魂野鬼……呜呜……”
此时已经是三更半夜,外面的林子里传来凄厉的猫头鹰叫声,吓得婉儿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往外面看。
这时,突然有人提着灯笼进了庙里,婉儿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仔细一看,来人是张员外的贴身小厮,还没等婉儿开口,那小厮指庙门口说道:“姨太太看这是谁。”
婉儿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到来人时,只感觉后背发凉,这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张员外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婉儿吓得后退一步,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那个小厮赶紧说道:“姨奶奶,老爷根本没有死。”张员外走到了婉儿身边,说道:“娘子,我是你相公啊!”说着就把婉儿拥入怀中,婉儿就扑在他怀里痛哭。
张员外说道:“娘子,让你受苦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扔下孩子改嫁,可你没有,我看错你了,那两个逆子太不是东西了。”
婉儿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干嘛要装死吓人?……”
原来,张员外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就担心自己如果突然离世,自己最小的儿子怎么办?他想,婉儿年轻,肯定会丢下孩子改嫁的,这两个儿子都说要照顾弟弟,到底是真是假他不知道,就想出了这样一个计策,来试探两个儿子。
他万万没想到,她的俩个儿子根本不愿为他收尸,不念及一点父子之情,如今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还为时不晚。
婉儿听了张员外的话,说道:“如今,你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又能怎么样?家产都被他们瓜分了,以后咱们怎么生活?”
张员外说道:“有我在,保你吃喝不愁,你就放心吧!”
次日,张员外就打开那棺材,婉儿一看,棺材里全是金银珠宝,还有名人字画,她又惊又喜,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张员外说道:"我出外做客时带走了家中所有的银子,我用哪些银子进了货物,中途卖了,就赚了几倍的钱,这些字画是我多年的珍藏,在一个老朋友哪里放着,如今也带了回来。"
张员外拿着银钱在城里买了一套大宅子,又买了几间店铺,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张家兄弟二人听说自己的父亲没死,又买了宅子和店铺,就认为父亲假死是和婉儿串通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家中的财产,于是就跑去闹,要分钱财。
张员外骂道:“两个不孝的逆子,还有脸来找我,滚!”二人闹了一阵,见没有效果,就去县衙报了官,说父亲把家中的钱财都给了小妾,让知县大人给他们主持公道。
县令就把张员外和婉儿带上了大堂审问,张员外就说了自己用计试探儿子的事,两个儿子听说他死了,连尸体都不愿意收……
县令一听喝道:“你们两个不孝之子,还有脸来挣钱财,拉出去各打五十大板!”二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被家中的小厮抬了回去,以后就再也不敢去找张员外要钱财了。
张员外为了以防万一,就把宅子,店铺和家中的金银珠宝都过户到了婉儿母子名下,几年之后,张员外病死,婉儿没有再嫁,母子俩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各位看官:张员外的两个儿子为了钱财六亲不认,连父亲的尸体都不愿意埋葬,父亲看清儿子的真面目,把财产都给了重情重义的小妾。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要有情义,无情无义之人最终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