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内,一座大家宅邸,此处宅邸,与其他大宅邸相比,门前并无名仕求见,也没有客人来此拜访。
如今正值青天白日却紧紧掩蔽着大门,与旁边左相右相两位大人的宅邸门庭若市相比,它坐落在中间,显得冷寂却又诡异无比。
推开紧闭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却是绿意如茵,古树、芳草、落英、红花,慢慢深入,粉的、翠的、黄的,多种颜色蔓延成一团。
碧绿的藤蔓缠绕着古树的枝干和枝丫,随后藤蔓不断延展着身子,从这一处牵扯到那一处,藤蔓上绽放着一朵一朵的小黄花,就像是古树自己梳妆打扮,点缀着鲜嫩的颜色。
府内的植物很多,却不杂乱无章,反而是有稍微修剪,使其不杂不乱,同时却也有着自然生长的野性。
如此模样的宅邸很是奇怪,与其它大气宽大的宅邸相比,它反而不像是一座咸阳大家的宅邸,更像是一处偏远小院,宅邸的主人一副与世隔绝,无心政治,侍弄花草的闲散之人的样子。
院子里也鲜有走动,仆人下属也零零散散,不见几个。
但府外虽然冷清,府内却有着外世少有的生气——虫鸣鸟叫,隐藏在绿意中的小生命,来回穿插,来回飞走,显得欢快无比,情趣盎然。
绕过绿荫环绕的主院,往偏院慢慢行去,这里,绿意不减反增,但仅有一棵古树倚靠在墙边,余下的地方被花花草草尽然占领,吸引着蜂蝶戏舞,而旁边主院传来的鸣叫,不至于聒噪刺耳,又使得这里有着别样的韵味。
虫鸟鸣瑟一片声,绿墙蜂蝶应彩舞。
这样的装饰,尽显女子的轻柔昳丽,活泼轻快。
花草的味道也是奇怪,即使那么多花草繁杂的生长着,却并没有散发出浓郁气味。
因为许多花圃,花草香味过于浓郁,其味道就令人烦腻厌烦,而此处却是淡雅清香,透露出的香味令人舒爽,心旷神怡。
犹如六月的微风,晨日的新鲜,缓缓从门隙与窗户探入屋中,与少女的芳香糅杂在一起,好闻极了。
这里一看便是少女的闺房,房内点缀着些许鲜艳,收拾的整洁干净。
不过一般女子房内的桌子上摆放的是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而这间屋中女子却是不同寻常,摆放着数卷竹简,有的竹简整齐的堆放着,有的散落开着,表示还在翻看。
竹简旁边也置放着墨笔、笔砚,但见墨笔上的墨未干,一看屋子的主人是经常执笔写字,墨笔,笔砚旁又放着喝水用的水尊。
房间本来应该像往常一样清静,有的只有竹简翻动的声音,细细听的话,竟然还能听到少女轻微的呼吸。
可是今天,这份宁静却被打破了。
房间里面游荡着抽泣声,只见少女苗条的身姿婀娜曼妙,她跪坐在桌前,前身俯趴在桌子上,三千青丝披洒在肩上。
身体随着抽泣的声音一颤一动,少女的哭声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也不是尖锐刺耳的音调,倒像是从鼻息中传来,随着呼吸发出的哭泣声音,轻柔细微。
即使是哭泣,也是一副柔弱惹人怜爱的模样。
这时少女的随身仆从月儿推门进入,怀中正环抱着托盘,托盘上放有茶壶。
她是来定时给小姐添些茶水,仆从也是正值青葱的曼妙少女,与伏桌痛苦的少女共同长大,也算是半个亲人,半个姐妹。
月儿看到小姐哭泣,赶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询问原因。
小姐听到月儿的声音抬起头来,抓住月儿的手,脸上满是泪痕,哭的泪眼婆娑,或许是因为哭了的原因,小姐本就好看的大眼睛蓄着晶莹,眸中似有星河散落。
长长的睫毛下又挂着胖胖的卧蚕,再搭配一对浓黑而又深邃的眉毛,让人忍不住疼惜。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琼鼻挺翘,娇唇红润,皮肤光滑白皙,腮边点了两处梨涡,俏皮可爱,鼻子右侧还有一处浅淡的痣。
小姐美得不可方物,此刻哭的却停不下来,令人忍不住想要抱住呵护。
看到月儿,小姐哭的更加厉害,委屈的开口言道:“爹爹让铮儿前去参军,现在正值秦韩两军对峙,不出三日就要打起来了,铮儿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我去劝爹爹,爹爹却说我妇人心性,男儿就该上场杀敌,保家卫国。”
“我也知晓,好男儿该当建国立业,有所抱负,可我就是不想铮儿有危险,即使他平庸一辈子,当个普通人,我只要安全就好。”
小姐慢慢吐露着,声音软糯动听,灵动婉转,听到后令人舒心愉悦,如今带着些许哭音,更令人于心不忍,很难不触动。
月儿很为难,她是一个下人,不能说老爷的不是,自然也不能说小姐的不对,同时,她也不希望公子前去参军,公子与她长久相处,平日里亦是姐弟相称,上阵杀敌,危机不断,她也不忍。
但她只能开口安慰小姐说道:“公子的武功那么好,想来没人能伤的了公子,小姐切莫伤心了,保重身体,公子在外,亦不希望小姐担心伤心。”
“怕我担心伤心他还要去?这臭小子若是不想去,爹爹自然无法逼迫他去。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功再好也防不过小人冷箭!这小子这么单纯,怎会懂得战场险恶?”小姐并不是不懂事,只是害怕自己这个弟弟出什么意外,而今抹了抹眼泪,甚至有些嗔怒,嘟着嘴恶狠狠地说道。
月儿苦笑,自家这个公子,从小就对打打杀杀一类的事情感兴趣,上阵杀敌正好迎合了他的心意。
“咸阳城内都崇拜赞颂且墨大将军,公子也想有所作为,更何况大将军与咱们公子是旧时,又有老爷的推荐,应该不会有多少危险,反而能赚得军功呢。”月儿再次说道。
“我倒不稀罕他能赚得军功,我大秦历来靠的是拼杀,军功越大越危险,再者言那大将军,小时我看他还谦逊有礼,没想到大了却是个沾花惹草的登徒子,桀骜不驯的高权者,我可求他别把铮儿带坏了,那我就谢天谢地了,更何况秦韩两军差距悬殊,纵使他是大将军恐怕也不好保全自身。”
月儿不敢搭话,她不能忤逆小姐,全咸阳的姑娘无不爱慕且墨大将军,唯有自家小姐不屑一顾,甚至唾弃,不平。
她纵使也爱慕且墨大将军,倒也不敢表露出来,免得惹小姐生气。
小姐与其他同龄姑娘不同,不爱施加粉黛,偏偏老爷的竹简翻的爱不释手,所以自家小姐的见识甚至于超越大部分男子。
小姐也顾大局,识大体,但终归是女子,私情更多,情感流露更多,人之常情也。
……
咸阳演武场
“军营里,竟无人是我一合之敌。”那少年摇摇头,用手拍了拍灰,有些失望的说道。
“大胆!军营可不是你能造次的地方!”跟随且墨出来的将士,看到此等场景忍不住对着少年大声呵斥道,他旁边站着的就是且墨,大将军在此,说话自然硬气得多。
不过他却是暗暗心惊,军营守卫什么实力他还是清楚的,更何况那几人还是具有默契配合的几个人,要知道,几人的配合可不是单纯的数字累加,而是几何倍的提升。
几个照面间,就被眼前的少年撂倒了,眼前少年的面容稚嫩,他才多大?约摸十八岁左右,还是赤手空拳,这可是面对拿戈的士兵,看起来他身上也没有多少肉啊!
“这些个不长眼的,小爷都说与你们且墨大将军认识,还要拦我的路,竟然敢拿戈拦我,难道不该打?”那少年嚣张不减,只不过这样粗线条的做事方式,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这是谁家公子?
将士有些气笑了,说道:“你暂且等着,自然会有人去禀告大将军,而你如此不合规矩的打人,可知触犯秦律?”
那少年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拳头,开口言道:“在家只有爹和姐教训我,在这你算什么东西?再多嘴,我连你一起打了,快带我去见且墨!”
“你!”将士有些气急败坏,如此无礼的小儿,亏自己刚刚还起了爱才之心,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少年威胁般挥动的拳头,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不敢多言。
且墨倒是不以为意,感受着少年身上的气息,虽没有感受到多少气势,但奇怪的是却给他一种坚不可摧,不动如山的感觉。
他在杜蛏能感受到差距,因为杜蛏的实力在他可知范围内,而这少年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奇怪,一个少年能有多强?
且墨温和的开口道:“我可以带你见且墨将军,但至少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不然我随意带你见且墨将军,他不认识你,就该责罚我了。”
旁边的将士有些奇怪,但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开口,静静观之。
那少年欣喜了起来,开口说道:“你这个人说话倒是好听,长得也让我有种亲近感,不像有的人白白长了眼,会开口。”
旁边的人自然听得出来含沙射影,但也敢怒不敢言。
“你且听好了,我叫林铮,乃是你们将军的幼时兄弟,带我与他相认,不光不会责罚你,还少不了你的好处。”
旁边的将士面面相觑,此人是将军的兄弟?为何将军在他面前却不认识。
“哦?你是林铮?”且墨不由得一喜,林辅乘的儿子,自己幼时的玩伴,那时以兄弟相称,太久没见了,认不出来了。
看到且墨的变化,林铮不由得一愣,不由得问道:“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铮,我是且墨啊!”且墨激动的指着自己说道,激动的迎上去。
林铮再次愣了愣,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随后像是有些确认了,立刻开心起来,笑容灿烂,赶紧甩掉自己背后的兵器,快步走过去紧紧抱着且墨:“墨哥,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