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试出瘾君子借钱是不是用来吸毒也很容易。
瘾君子一般借钱不会超过太多,几百块问起。要是借不到,他就会递减一直问,直借到钱为止。
未等我开口试他,三叔就低着脸道:“小泽,我已经戒了!”
这句话他说过不少于五次。
“你知道毒品为什么难戒吗?”
“为什么?”我反问他,然后盯着他眼珠。
“我们这种人一出来,大家都像见瘟神一样避着我,你知道的,人是群居动物。所有亲戚都嫌弃我,我心里难受,只能找回那些道友才能找到归属感!”
听他语气,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他的表达水平不是很高深,但是我也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希望亲人能包容接纳他的过去,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原本还打算试探一下他,但见他一脸悔过的样子,就从口袋掏出了五百递给了过去。
“小泽,等我找到工作了,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三叔一走,我就坐车回了鱼塘里。
杰哥正在鱼塘旁边瞎逛。
见我到来,忽然说道:“阿泽,你觉得养鱼好,还是养虾好?”
“养虾吧?养虾利润高,何况我们这个鱼塘隔壁就是咸水河,养基围虾不错!”
我虽然这么说,但是也知道养虾风险很大。
虾苗倒不值多少钱,但是饲料、虾药这笔费用不小。
六十多亩的塘养虾,没有一两百万后备资金不行。
就算有钱,养虾对于技术要求也很高,一不小心很容易全军覆没。
我原本打算在这个鱼塘养东西,就是让我堂弟打理。
我堂弟以前在人家鱼塘打过工,后来和老板吵架就辞职了。
他和老板吵架的原因也很搞笑,就是老板生怕我堂弟没力气干活,每顿要我堂弟吃五大碗米饭。时间一长,老板又觉得我堂弟吃太多了,才发生了口角。
按理说,我堂弟对养殖应该也有些经验。但他和正常人不一样,我绝对不放心把几百万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经过一番探讨,和杰哥一致达成,决定养罗非鱼!
罗非鱼养殖成本小,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每天投料,定期投药,基本都能养活。
至于赚不赚钱,得看市场行情。
最终商量决定,杰哥说暂时每人投资二十万先来试试水,毕竟大家没什么经验。
他知道我最近开饭店也没什么钱,让我先拿他那二十万启动,以后等我手头松,再补自己那份钱出来买饲料。
养罗非鱼前期投资就是买鱼苗,投料比较少,所以他给的二十万绰绰有余。
最后又和他商量让我堂弟看鱼塘,每个月给三千块钱人工。
杰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在他准备打电话问鱼苗价格的时候,他突然斜眼指着鱼塘南边的一座小山丘处。
我朝他所指一看,见我三叔鬼鬼祟祟朝山丘里走过去。
看我三叔的言行,我心凉了半截。
想了一下,就悄悄摸过去,看看我三叔是不是借我的钱又去吸毒了。
花了几分钟,走到小山上。
此时天色渐晚,余晖渐消。
这块小山丘有很多坟墓,村民平时很少在这边逗留。
三叔来这里,我猜十有八九就是来吸毒。
等我见着他的身影,见他蹲在一生满杂草的坟前,抓着一棵膝盖高的小树苗拔呀拔。
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用尽了全力似的。
但拔了很久,也没把那棵小树苗给拔出来。
正常来说,就算小孩子都能把那棵小树苗拔出来。三叔这个样子,就是吸毒产生幻觉了。
特别看到他不停倒吸鼻涕的言行,我更加确定他是吸毒了。
看了这一幕,我眼泪不争气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被他骗而伤心难过,而是见他一次次沦陷堕落,身为他的亲人却无能为力去拯救他。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涌上心头,内心的自卑无助再次重现。
我有这种叔,不知杰哥和刘宛如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鄙视我的家庭?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想去改变过去的悲哀了,可我还是改变不了身边的亲人走向地狱。
我曾经也渴望活在温暖的襁褓里成长呀!
别人像我这个年纪还在享受无忧无虑的青春,而我有什么狗屁青春?
我二十岁的年龄,做着三四十岁人的事情,无乎就是为了改变身边亲人的命运?
可是我三叔四五十岁的人了,为什么不为自己年迈的父母和老婆孩子考虑一下?
我真想把自己染上毒瘾,然后当着我三叔的面把毒瘾给戒掉,证明一下毒品并非戒不掉。
可我又怕自己也会像他一样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阿泽,算了,这种人没药可救的!”
杰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根烟。
我把烟抽完,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打给派出所。
我今天要大义灭亲,不管三叔和三婶将来是否恨我。
派出所的民警不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来了四名中年民警,把三叔给拷上带走。
看着三叔被带走一脸无助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又有些后悔。
内疚、无力、难过,像一块大石头向我胸口给压了过来。
“杰哥,你先打电话让人准备送鱼苗过来!”
话完,我擦干眼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了家,躺在床上发呆。
家里腐败发霉的味道,让我内心的坚强一下子瓦解。
空荡荡的家,死气沉沉氛围。
余光中,看到桌子上有一本我姐留下的遗物日记。
我心情沉重把日记翻开再次留念看了一遍。
日记写的满满都是我姐卑微的经历。
其中有一页写的内容,让我如撕心裂肺。
‘用21克灵魂拖着48公斤的臭皮囊在游行,有人说这是最无用的抵挡, 我依然把自己内心调成最狠。有人把爱当成死亡游戏,有人带着枷锁在牢里成长。年轮的影子在嘲笑我的不羁,争斗的日子极度空虚,真想把闹铃调到过去,真想把悲伤变成自己的传记。活着又十分不容易,死去又万分舍不得。什么时候难过会停止,什么时候死亡不再恐惧。夜雨仿佛在敲打我的心声,却没有人理解我的悲悯,冷漠是最要命的狙击,杀了别人也杀了自己。’
这段话,我会铭记一辈子,因为我从这段话可以看出,我姐曾经被生活压得内心扭曲。
我的影子在黯淡的灯光下也似乎在一点一点开始变得畸形。
或许,我的内心深处从来就没有强大过,我所谓的心狠手辣,何曾不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