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结界破裂,鬼祟源源不断地涌出作乱,为此CHARON倾巢而出。
银枪刺破长空,被击中的食怨鬼化作一抹白烟消散,段尘隔空收回长枪,余光留意不远处的自家Omega那边的情况。
却看见楚禾川弯弓搭箭,血色长箭直直对着自己,段尘一愣,锋利箭身擦着他的耳畔划过,射中了一个正欲偷袭的水鬼Beta。
“不要分神。”
楚禾川微蹙着眉,视线一触即离,专心投入到这场恶战之中。
从地府逃出的鬼祟太多,实力也大小不一,林听晚又不在,CHARON组织不起有效的控制,抓捕起来繁琐又低效。
他们已经许久没休息了。
“我担心你。”
段尘撇嘴,转了转手里的枪柄,有些不高兴。
他能感觉到楚禾川刻意的疏远,明明上次‘殉情’时,这个Omega还没有这么冷情,问给不给亲时还会耳尖发红。
是什么时候变得又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用层层戒备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
段尘将长枪立于身后,指腹磨蹭着枪柄繁琐的花纹,开始细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惹人不高兴的错事。
似乎是两人从海水里爬上岸,他拎着煤球烤火,无意间回头撞见楚禾川拆下手腕纱布的那时候开始,就已经这样了。
那白皙的腕子上有许多狰狞疤痕,像是自残过很多次的痕迹。
楚禾川很在意这个。
段尘挠了挠头,懊恼地想自己当时干嘛要回头,少看一眼会死啊。
这片区域的鬼祟基本被控制住了,几个漏网之鱼的游魂不足为惧,段尘坐在石头上等楚禾川收掉最后一只梦魇小鬼的时候,想起了Omega微微有些发干的唇瓣。
他转头盯上了不远处的那棵硕大石榴树,上头结了不少红石榴。
这两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吃口热乎饭了,基本都是啃几口压缩干粮,应付一下肚子。
他糙人一个不在乎什么,但楚禾川白嫩嫩的一个Omega肯定受不了,唇瓣都有些发干起皮。
段尘跃上树梢摘了个最大的石榴,放在手里掂了掂,抬眸去看楚禾川时,发觉出他有些不对劲。
轮椅车轴碾过地上的枯落叶发出细微嘎吱声,但楚禾川像是没听见,身子僵硬笔直,不断向对面的梦魇小鬼靠近。
这明显是被梦魇困住了。
“?!”
段尘不觉拧眉,楚禾川是那么厉害的一个催眠师,论心理素质与精神方面这一块,肯定不输常人,怎么可能被这么低级的一个小鬼给梦魇住。
他将石榴揣进兜里,瞬移至楚禾川的身后,一把按住了人的轮椅扶手:
“别再靠近了。”
段尘绕过去看楚禾川的正脸,他的眼神空洞没有聚焦,茫然地睁着,额头上一层细密冷汗,身子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怎么了?”
他心疼地去给人擦汗,手里的长枪向后方刺去,头也没回地就将那个梦魇小鬼捅了个对穿。
“别碰我!”
还没从梦魇中醒过来的人力气很大,对段尘的触碰很是抗拒,出于戒备作出的防御,误伤在段尘的肩膀处。
“醒醒,是我。”
这点小伤算不上疼,段尘单手扼住楚禾川的两只手腕,将人上半身紧紧勒在怀里束缚住,帮他冷静下来。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一向冷静自持的楚禾川,会露出这种应激脆弱,精神紧绷的模样。
脸上有温热细腻的液体,刚刚清醒过来的人有一瞬怔愣,楚禾川后知后觉,才发现是段尘肩膀上的血。
“不疼,已经愈合了。”
任何有腺体分化的灵能者都可以自愈伤口,更何况这就是一丁点擦伤,段尘抬手去擦楚禾川脸上沾到的血渍,轻声安慰:
“你怎么样了。”
楚禾川气息还有些不稳,身体时不时还会抖一下,这种生理反应无法控制,是害怕。
段尘不自觉皱眉:
“别怕,梦魇什么都是假的。”
这个Omega始终垂着头,头发细细软软的垂下来,挡住了脸上的神情,只时不时地抖一下,似乎还没从那种害怕情绪里缓和过来。
段尘半蹲在楚禾川面前,大手用力捂住人微凉发抖的手,轻轻揉搓,直到一滴温热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一下子就慌了:
“你,你别哭啊......”
段尘有些语无伦次,平日里地毒舌与话不绝口,在这一刻变成了哑巴,他慌慌张张地去摘楚禾川的眼镜,给人擦眼泪的时候也毛手毛脚。
楚禾川微微偏头躲开:
“我故意疏远你,拒绝你这么多次,你却一直赤忱如旧,满怀热烈。”
段尘扳过人的脸,指腹蹭去楚禾川眼尾的红,顺手将人细软的头发别在耳后:
“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更何况是追你。”
楚禾川轻抿着唇,声音又低又缓:
“你越这样,我越觉得......”
自己不配。
“嗯?”
段尘尾音上扬,等了半天不见人继续说,他歪了下头正要追问,便看见楚禾川低头开始拆自己手腕上的纱布。
“我并不是天生灵能者,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类,我自记事起便在福利院长大,九岁那年,因为这张脸,我被一个富商收养。”
楚禾川拆纱布的动作很缓慢,细细观察还能看见他轻微的抖,似乎攒足了勇气才敢朝段尘揭开自己不堪的过往:
“但他是个有着恶心怪癖的变态,他觉得我拖着这双残废的腿在床上拼命挣扎的样子很好看,他会把我摆成任何他喜欢的姿势,然后进行许久的......”
“好了,别说了。”
段尘僵在原地,心疼地打断,他用力握紧楚禾川拆纱布的手,牙齿咬得发狠:
“那个富商是谁。”
楚禾川沉默了一会,还是将纱布摘了下来,露出手腕内侧那些丑陋的疤痕:
“我想逃离那个家,想要摆脱他,我努力学习,成绩优秀,名校毕业,可我的成就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他这种富商权贵手里的玩物。”
“他会拍下那些昂贵的玩意儿折磨我,并乐此不疲地录下影像收藏,或者把我赠与他商业上要合作的伙伴,所有恶心的事情我都受过。”
段尘听得心脏闷疼,他一瞬就明白了为什么楚禾川平静的眼神里跳跃着如同在灰烬中挣扎的零星微光,为什么骨子里总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浓郁忧伤。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楚禾川揭开伤口,为什么自己要口不择言问给不给亲。
这个Omega当时该多难过啊,多无助啊。
楚禾川指尖轻轻摸上最凸起的那道狰狞疤痕,微微用力在上头印下一个小月牙:
“后来我明白,我永远都摆脱不掉那个变态,除非他死了,然后我开始曲意逢迎,我记住了他们每一张脸,车祸,食物相克,化学毒素,各种手段,我不留痕迹地杀了很多人。”
“自首之后,子弹穿透我心脏的那一刻,分化出了Omega腺体,死而复生。”
楚禾川一点点推开段尘的手:
“我漂亮,我有罪,我很脏。”
“所以,请不要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