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云岚城。
略显破败的城墙上,云岚郡守周昌遥望着高空,神情略有些无奈。
“郡守大人,帝都这是要放弃我云岚吗?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前来剿匪!”
一名彪形大汉站在他身后,看着周昌略显佝偻的背影,想到其呕心沥血为云岚的种种付出,不由得愤然道。
此大汉姓梁,名琛,乃云岚都尉。
周昌闻言转身,目光落在那梁琛脸上,沉声道:
“梁都尉慎言,那是我大夏八皇子殿下,岂是你我可随意妄议的,安排他来,陛下自有深意!”
“哎!”
梁琛愤懑地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失望与悲哀。
周昌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高空之中。
前些时日他听说京都将派人前来剿匪,起初也是十分激动的,想着终于有救了,可当得知是位皇子的封王考核时,他顿时泄了气。
不过是一位前来镀金的皇室子弟,走个流程,估计就回去享福了。
“来了!”
一位士兵忽然高呼道。
周昌凝神看去,只见云雾中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舟破云而出,四头巨大的红背牛蝠发出几声低吼,飞速向着云岚城而来。
见此,周昌连忙带着云岚众官走下城楼,一路小跑到城门处迎接。
“下官云岚郡守周昌,参见八殿下,殿下鸿安!”周昌见从飞舟上众星捧月般走下的赵琰,立即躬身行礼道。
“免礼!”
赵琰摆了摆手,扫视着四周乌泱泱围观他们的难民,眉头微皱道:“带我上城楼看看。”
周昌听此一愣,还是伸手邀请道:
“殿下请!”
赵琰昨日子时就已到云岚郡,不想深夜叨扰云岚众官,便决定天明再入城,先前从飞舟上看到的景象让他有些疑惑,跟随着周昌踏上城墙后,城下的凄惨画面让他的脸色逐渐阴沉。
原本空旷的城郊现已拥挤不堪,形态不一的帐篷扎得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难民中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此时已近巳时,鲜少几户燃起袅袅炊烟,熬的也不过是比清水略浓稠些的米糊,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饥民垂涎欲滴,连连吞咽口水,其中不乏一些瘫躺在路边的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见到此番景象,饶是总是面带笑容的王甫也不由得沉下脸,忍不住出声问道:
“周大人为何将百姓尽聚城下?”
他看得出,有许多难民都是拖家带口带着行李出来的,显然离家时候准备充足。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保守估计至少十万户,不可能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云岚郡守周昌并非武修,五十出头的年纪,已是白发苍苍,他摇了摇头,哀叹道:
“下官此举实属无奈,金国游匪,根本不似一般山贼只图钱财,他们一路烧杀劫掠,见人就杀,见田就烧,毫无底线可言。下官将云岚北境平民齐聚于此,一是因为守军有限,方便保护,二是因为云岚北境今年几乎颗粒无收,方便开仓放粮救济,只是城中余量本就不多,面对众多难民只是杯水车薪,哎……”
“形势居然已如此严峻,青州军呢?为何坐视不理?”赵琰愠怒道。
周昌面露苦楚,无奈道:
“下官也曾向州府求援,可其他郡也有匪患困扰,青州军坐镇临河郡与金国骁尤军对峙,根本抽不开身,他们主军本就是步兵,骑兵只有两个斥候营,根本没办法应对骁尤军这种游匪式打法。”
“周大人,去通知难民,开仓放粮。”赵琰收敛心中怒气,徐徐说道。
周昌闻言一愣,诧异道:
“殿下,可城中已无粮可放……”
“我有粮,周大人尽管安排就是。”赵琰语气平淡,却流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周昌心中有些愤懑,他抛下手头各种繁杂工作前来陪伴这位殿下,却也不会陪他胡来。
通知开仓,若是无粮,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乱子。
“殿下,未见到粮草,恕在下不能通知。”周昌不卑不亢,目光灼灼地盯着赵琰。
见面色蜡黄,显然久未饱腹,营养不良的周昌,赵琰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也不再为难他,淡笑着问道:
“周大人,城中可有空置的校场?”
赵琰这问话让周昌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认真回复道:
“有的,以前云岚城以前也有驻军,不过有些年头没用,有些荒置了。”
“无妨,带我去!”赵琰淡淡说道。
周昌不知这位八殿下这神神秘秘的是有何打算,只好微微躬身,示意赵琰等人跟上。
这位殿下过来剿匪,居然带着家眷,肩膀上还时刻趴着个宠物猫,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正事的样子。
只希望这位户部王大人能靠谱些,回去能向陛下如实禀报,能早日安排军队和钱粮过来。
周昌心中暗自腹诽,却不敢表露丝毫不满。
军营校场在城郭东南,城内也是一副破败景象,赵琰一行人跟着周昌一路走着,路边布满胡乱搭建的临时棚宅,里面皆是一些骨瘦如柴的难民。
“殿下,前面就是了。”周昌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破烂栅栏说道。
赵琰凝神看去,校场的围墙栅栏已爬满绿叶藤蔓,看得出确实荒置许久,校场中的荒草足有半人高。
赵琰心中比划着内部场地大小,负手踏步往前走去。
萧邑见状,连忙上前,一脚踢开了早已腐朽不堪的木质大门。
“殿下……”
周昌瞧着赵琰一言不发,盯着荒草地发呆,忍不住走上前想询问清楚,这位殿下究竟有何安排。
就在这时。
他看见赵琰忽然伸出右手,掌心对着满是荒草的校场,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周昌忽感身侧一阵狂风乍起,疑惑看去,他顿时震撼莫名,来回揉着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情景。
原本长满杂草的校场,此刻居然出现了堆积成山的麻袋。
“周大人,粮草已到,你可以放心宣布放粮了。”赵琰笑吟吟说道。
他此时忽然感觉,罗盘中最容易中的粮草,却是目前最让他满意的奖项。
周昌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缓缓地踱步上前,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崭新的麻袋,怔怔出神,随后不久,他兀然将一个麻袋解开,见里面果真涌出白花花的大米时,不由得老泪纵横。
少顷。
周昌回身扑通一声跪倒在赵琰身前,颤抖着双唇,激动地说道:“殿,殿下,您莫非是天神下凡,这,这……”
他下跪的一刹那,跟随他的梁都尉等一种官员护卫也纷纷下跪,他们与周昌一样,见到此等神迹,皆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即便是见惯赵琰种种神奇的一众宗卫,对于这凭空变成数万吨粮草的手段,依旧感到极为震撼,一个个张口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柳清婉在赵琰身后美眸忽闪,也露出一丝惊讶神色,随后微微颔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琰见众人震惊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扶起周昌,调侃道:“大人可还愿意相信本殿?”
“信!信!!”周昌连连点头,用衣袖粗略擦拭着眼角泪水,哽咽道:
“殿下定是上天派遣下来拯救我云岚苍生的救世之主,微臣替云岚数十万难民谢过殿下!”
说完,周昌又要下跪,被赵琰一把拉起,催促道:
“周大人,现在尽快放粮才是重中之重,早一时,便能多救一名难民性命,您说呢?”
“是是是,下官这就前去安排。”周昌躬身拜谢,急忙要走。
“慢着!”赵琰忽然唤道。
周昌一愣,回身问道:“殿下还有何安排?”
赵琰脸色微沉,眼眸中微微闪过一记杀意,沉声道:“周大人,你可知那些金国游匪,驻扎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