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傅知一的笑，就是他戴在脸上的伪装，就是他用来和这个世界交流，获取他人好感的工具。
他遇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大人，有些会夸他小小年纪就绅士有礼，有些会夸他聪明懂事，有些会夸他温文尔雅，但却不会有人夸他笑的很好看。
“你笑起来很好看。”
这句话，是如此的直白，如此的坦率。
因夸他的笑容而夸他的笑容，而不是因为他对外展露的品性和伪装。
傅知一望着站在他面前，只是单纯的夸他笑的很好看的姜九歌，他的嘴角没有上扬，他的习惯性的笑容没有展露，但他的眼睛却在这一刹那，仿佛盛满了星光。
没有戴眼镜遮掩眼里情绪的傅知一，比意图隐藏情绪的时候，要好懂的多。
姜九歌瞧着傅知一眼里的熠熠星光，瞧着他不由自主暴露的欢喜。
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怎么说呢？”姜九歌蹲了下来，视线和傅知一的视线持平的道，“我是你妈妈，虽然是一个后妈，但也是和你待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妈妈，你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以后，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想笑就可以不用笑。”
“你可以和你两个弟弟一样，只做你自己，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不用一直那么聪明稳重，你可以潇洒自如，也可以闹情绪有小脾气。”
“天塌了，还有你爸爸顶着嘛。”
“你才五岁，你还是个孩子，你这个年纪就该享受你这个年纪的童年。等哪天，你爸爸老了，干不动了，需要你帮忙了，你再去接班，也完全来得及。”
“我和弟弟都不是爸爸亲生的。”
“什么？”
猛的从傅知一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姜九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知一见姜九歌像是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我和弟弟都是爸爸领养的。”
姜九歌，“……”
“那个，一一，这话，你听谁说的？”
姜九歌只知道四个孩子都是傅燕行抱回家的，只知道三胞胎的妈妈生他们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只知道知知和三胞胎不是一个妈妈生的。
但她真不知道，三胞胎不是傅燕行亲生的。
“是不是谁家大人无聊，故意逗你玩的呢？你要知道，和你说什么，你和你弟弟都是你爸爸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这种话，都是骗小孩子的，信不得。”
“是我偷听到的。”
傅知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冲动，就和姜九歌说出这件事，说出他一直藏在心里，还让他这几年不得不为之努力，不得不独自长大的秘密。
“爸爸也知道我知道这件事。”
“我前段时间问过爸爸了，爸爸也承认了。”
“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爸爸。”
姜九歌见傅知一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而且还开诚布公的把他的秘密就这么和她说了出来，完全没打算再瞒着她，她一时间也是沉默了下来。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为什么傅知一会那么没有安全感，会有那么厚重的保护壳。
但会对她说出这个藏在心里的秘密，就证明，这个孩子现在正式对她敞开心扉，是真的愿意让她走进他的心里，也真的愿意向她走来了。
姜九歌拍了拍傅知一的肩膀，对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爸爸不是你们的亲生父亲，但他也一直把你们当亲生的对待。”
“没事儿，养子也是子，不管你是亲生的还是抱养的，都改变不了，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事实上，是一家人的事实。”
“天塌了，你的爸爸依旧会帮我们顶着。”
在这一点上，姜九歌还是很相信傅燕行的。
“你和爸爸，说了一样的话。”
“是吗？”姜九歌笑着道，“那证明，你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啊。所以，一一，不要有那么重的负担，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更不要对着爸爸、妈妈都戴着面具。”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都可以共同应对。”
傅知一的嘴角扬了扬，是真正愉悦的那种上扬。
姜九歌没忍住，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这样笑，多好看。以后，不准再对我假笑了，更不准对我冷着个脸，像我欠了你八百万一样，不然要抽你了。”
面对姜九歌的亲昵，傅知一还是有些不自然。
但他的接受能力比两个弟弟都强，他很快就让自己适应了下来。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这会让他很排斥，很不舒服，但姜九歌的亲昵，却没有那么让他反感和厌恶，反而让他觉得他是被重视的，被真心对待的。
“那天晚上，我听到动静，跟着你下楼，看见你给弟弟、妹妹做蛋糕了。”
“哦，是吗？”姜九歌听到这话，故意道，“那天，没给你做呢。”
傅知一闻言，嘴角轻抿。
三个蛋糕，确实没有他的份。
他以为他不在意，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原来很在意。
姜九歌瞧着傅知一眼眸低垂，嘴角轻抿，明显不愉悦的样子，挑眉道，“怎么样？后悔了不？后悔针对我，不给我好脸色看，还怀疑我居心叵测了不？”
说后悔也后悔。
说不后悔也不后悔。
他是哥哥，他有责任有义务保护两个弟弟，把不安全因素排除，让危险远离他的两个弟弟，他是心思重，是防备心重，但只要两个弟弟是安全的，他不后悔。
“行了，不逗你了，明天给你补一个，等你回家吃。”
傅知一闻言，抬起头，望向了姜九歌。
“别太感动啊，我只是一天到晚待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干。正好，你爸爸最近也在家里，手工打奶油之类的活，可以让你爸爸帮忙干。”
“我明天能带个朋友回家吗？”
“朋友？是上次我去幼儿园，那个从你班里跑出来，说是你好朋友的小卷毛吗？”
“嗯。”傅知一“嗯”了一声道，“他叫鹿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