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庭萧拉过她的手,上面留下的墨渍怎么也擦不掉,他也不烦躁,一下一下轻轻地擦着,从指尖到掌心。
发觉自己轻柔的动作,他微微有些气恼,他丢开手里拿着的帕子,心中不满,明明是她做了错事,怎么自己还要伺候着洗脸擦手!
这是什么道理!
他走到桌案前,扫了眼凌乱的纸张,通篇的悔字,娟秀灵动,却刺痛人心。
容悦上前两步,“殿下,我想起一件事。”
“何事?”玉庭萧将桌案前上的碧楮纸抚平,压了压卷翘的边角,也压了压自己暴躁的心。
“在林子里的时候殿下为何一直不将饼拿出来,直到我们出了林子也没吃着,这不是浪费了吗?”
昉归看着容悦眼一亮,嘿呦,绥宁姑娘都学会转移话题了。
容悦的视线随着玉庭萧抚纸的动作走动,“那饼还能吃吗……”
“?”玉庭萧失笑,“你现在还在想着吃饼呢?”
“不不不,没有想吃。”容悦连忙摇头,由脑后垂于双耳的髻鬃上的玉兰花穗随之一荡,如脆铃般的声韵与拂来的风交汇,“只是问问殿下,绝对没有想吃。”
玉庭萧扫了容悦一眼,什么也没说。
“昉归,几时了?”玉庭萧转头问他。
昉归连忙查看,回道,“刚过午时一刻。”
“让人备膳。”
昉归顿了一秒才作出反应,“是……”
他讷讷退下,心里纳闷,前面问要不要备膳,还说不吃,这会子又要备膳了。
玉庭萧将桌案上的纸张一页一页理好摞在一起。
“殿下?”容悦唤了声。
听到她的声音晃了晃神,垂下如墨的眸子,“哪有什么饼,不过是一个骗你们走下去的幌子罢了。因着这个饼,无论何时,你们都会觉得还有希望,有希望才能坚持不懈,若是没有这个饼,前路遥遥,最能击溃人心,无望便易气馁,眼看前路无望,又有谁能坚持呢。”
“哇……”容悦小小的惊叹声引来了玉庭萧的注目。
他眉眼带笑,“你怎么了?”
“我明白了!”
玉庭萧眉梢一挑,这丫头长脑子了?
“若是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我便假装自己有一个饼,骗骗肚子。”容悦笑着摸了摸肚子,“肚子啊肚子,你别饿,等会儿给你吃饼。”
玉庭萧:“……”对好像又不对的样子。
“殿下,是这样吗?”
玉庭萧笑容渐渐隐没,他垂眸将手里的悔字看了看,道:“挺好的。”
“嘿嘿,所以殿下是这样坚持下来的吗?”
容悦歪头去看他的表情,眼神切切,“殿下告诉我们有希望,但殿下自己知道希望是假的,这样,殿下也还是能靠着这个假希望坚持下去,那殿下很厉害呐!”
玉庭萧抬头看她,眸光一转,“非也。”
他将手中理好好的一大沓纸压在书轴下,“此希望非彼希望。”
他手掌撑着桌,凑近她,“我的希望是你啊。”
容悦眨眼,缩了缩脑袋,“殿下要吃我啊?”
玉庭萧失笑,逗弄她,“是啊,要是找不到吃的,我就要吃你,你可是我的希望啊。”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的希望,我对你可是枯苗望雨啊,你有什么要说的?”
“殿下应该不会吃人的吧?”容悦被吓得声音都小了,朝玉庭萧道:“我还没见过殿下吃人,吃人不好的……”
“呵,”玉庭萧轻笑一声,转头说起宫里的事。
“甘露进宫看过昭贵妃了。”容悦道,“她说昭贵妃娘娘无大碍了。”
“嗯……”玉庭萧捏着帕子的手一滞,垂了下去,启唇淡淡道:“你很开心吗?”
“当然啦,贵妃娘娘没事儿,可不得开心嘛。”容悦又笑了笑,“希望贵妃娘娘和殿下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母妃待你好吗?”玉庭萧问道。
“嗯……”容悦凝眉细想了想,眸子一亮,道:“嘿嘿,没有殿下好。”
“我待你好吗?”玉庭萧轻轻喃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殿下待我自然是好的,殿下,您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主子。”容悦真挚的眼神看得玉庭萧红了脸。
“咳咳,”他以拳抵唇假咳嗽,“你知道就好,这天底下可再也找不出我这么好的主子了。”
“是是是。”容悦附和道。
玉庭萧见不惯她谄媚附和的傻样子,瞠了她眼,说起正事,“今早查时柒身世的人前来禀报,虽说没能查到时柒的生父是谁,但能确定的是,有两方人在阻碍我们,而且势力都不低。”
“殿下不是怀疑时柒的生父是太子吗?”容悦讷讷问道。
玉庭萧垂下眸子,“我让人去查了,几年前有件事确实有点端倪,但知情的人却是找不到一个,太子十五岁那年的生辰宴,定安侯夫人携她女儿进宫礼来,宴中那侯府小姐却离席一段时间,等到定安侯夫人担疑时,皇后命宫人四处寻找,最后却是寻人的那批宫奴被尽数处死,无一人知晓这其中缘故。”
玉庭萧皱眉,“而且,在这之后侯府小姐再未出过面,这几年都没有与人往来,渐渐地,京都竟然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容悦皱眉,想了许久,“殿下,我想问一个问题。”
“嗯,你问。”
“那侯府小姐与小十七的生父是不是太子有何关系?”
此话一出,玉庭萧立马木然,“......真乃对牛鼓簧。”
“对牛?殿下是牛还是我是牛?”容悦垂着眉,“我不想当牛,太丑了。”
“唉,到底是谁叫你小小年纪将美丑看得如此重?”玉庭萧给她额心来了一际,“你是牛。”
玉庭萧见她捂住额头的憨样不禁失笑,“对了,有一事还未问过你,在江州遇上的刺客,他们的招式你以前可对上过?或者有什么熟悉不同之处?”
“招式……”容悦嘴里喃着,缓缓闭上了眼,所忆所想皆是往日的对招。
“上次救下蓝大人,我与那些人对了几招,倒是有些记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