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昉归看着桌案前提着笔的玉庭萧，轻声道：“甘露还在外面跪着……”
宣纸被笔尖滴落的墨水染开了一大片花，明显，握笔的主人心思早不在这上面了。
“随她去，想跪便跪。”玉庭萧将狼毫随意一搁，又是几滴浓墨飞溅在纸间，缓缓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是……”昉归应了一声，只好懦懦退下。
“将窗子打开罢。”
昉归正要退下，便听到如此一言，他愣愣道：“殿下，这……外面还下着雨呢，虽说雨势不大，但……”
“本王想透透气，不行？”玉庭萧不动，只抬眼看他，眼神凌厉。
“当当然行！”昉归不敢再多说，立马跑去开窗。
一边开窗一边心中纳闷玉庭萧今日的古怪。
方才那句话是相当犀利了，昉归能感觉到玉庭萧今日心情不佳，但通过方才那句话，昉归又觉得，这何止是不佳，简直是不佳到极点！
昉归打开窗户，一边顺势往外看了一眼。
“啊？”昉归注意到窗外的那抹蓝色身影，“绥宁姑娘……她怎……”
“什么？”
“喔唷！”昉归头一转，就看到玉庭萧凑近的侧脸，被吓得汗毛耸立，直往后抵，背后就是窗棂，“殿……殿下，你？”
“滚开。”玉庭萧面无表情地拨开一脸惊讶的昉归。
昉归：“……”知道你急，但也不用这么急吧？刚才还是一副天塌了也不在意的脸色，现在就听到了那两个字就急成这样？
“红迎，你到底要作何？这还下着雨呢。”容悦顶着雨，动了动被红迎抓着不放的胳膊。
“甘露在这跪了一日了，殿下还是不肯见她，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红迎紧紧抓着她不放。
“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殿下现在也不肯见我……”容悦垂着头，细雨濛濛，全落在她发间，一粒粒小小的水珠，慢慢浸透她的衣服。
“我知道他不见你。”红迎急道，“但他不会眼见你站在这淋雨的，你帮帮我，好吗？我请你吃烤鸡，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容悦眼一亮，“我想吃什么你都给我买？你有这么多银子的吗？”
“哎呀，祖宗，你先别管什么银子不银子。”红迎指了指甘露，“我们甘露可是云灵出来的医者，根本不缺银子！”
“可我真的……”容悦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昉归的喊声直接打断了。
“绥宁姑娘！”昉归扯着嗓子喊，“你站在雨里干嘛呢？”
喊完，他试探地瞄了一眼旁边的玉庭萧，“殿下？”
“让她赶紧回去。”玉庭萧淡淡道。
容悦还没回话，旁边便有一个小丫鬟跑过来给她撑伞，“绥宁姑娘，殿下让你回去，他谁也不见。”
“……”容悦转头看红迎，“我说了，殿下不见我……”
红迎捡起先前一直伏在地上无人搭理的油纸伞，为自己和甘露撑着。
“为何会这样？”红迎无奈，“连你也没法子吗？”
“必须要见吗？”容悦问。
红迎愤愤指着跪立的甘露，“你看这倔驴！见不着她就不走，我有什么法儿？”
容悦抿着唇为难了片刻，应道：“好，我带她去。”
“真的？”红迎一喜。
甘露抬头看她，眉目扬起，“绥宁姑娘真能让我见到殿下？”
“按我小时候的经验来说，应该是可行的。”容悦半垂眼帘，若有所思。
“小时候？”甘露不太理解这句话。
昉归看见三人离开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殿下，他们走了。”
“嗯……”玉庭萧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那……”昉归弓腰行礼，“我先退下了？”
“嗯。”依旧是冷淡的一个字。
昉归却行准备退至门外。
玉庭萧又突然开口，“都走了？”
“啊？”昉归茫然抬头。
看见玉庭萧漠然的眼神心头一跳，随即马上猜到了他在问什么，“是，都走了。”
昉归看着他微皱的眉头，猜测他应该是想问绥宁姑娘，又补充道：“绥宁姑娘也走了。”
玉庭萧非但没有舒坦，眉头皱得更紧了。
“殿下这是？”昉归脑子疯狂转动，“殿下是……不想让绥宁姑娘走？”
“你，滚。”
“是嘞，小的这就滚。”昉归哀叹，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主子的脾气也是越来越难搞了。
主子有心事，你猜错了不对，你猜对了还是不对。
猜错了，他怪你脑子转不过弯，不懂他，猜对了，他怪你猜对了没给他留面子。
昉归退下去，一脸无奈，明明就是在意得要死，看见人淋雨了立马叫人送伞下去，又故作高冷，明明就是不想让人走，却还要传话让人赶紧走。
人真的走了，他又生气了。
昉归退下后，玉庭萧在那独自愣神儿了片刻，撩起衣袍往窗口走去。
他换下了粗布衣裳，穿上了一套浅灰色的素缎长衫，墨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玉冠敛起，而是随意拿一条丝带半绕着，素色丝带上的银线祥云暗纹突显了几分矜贵。
鬓间散落的几缕碎发衬得整个人孤寂又落寞。
看了会儿外面空荡荡的院子，他低下头，将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