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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三节(1 / 1)


晚上回到寝室,罪犯们开始了短暂的娱乐时间。罪犯监舍的每层楼大约有10间宿舍,宿舍有铁门,平时是开着的,睡觉的时候就从外面锁起来,罪犯不能随意出入。每间宿舍里都有几个蹲位和洗澡的龙头。这时大家排队洗澡,没排到的就看电视,下棋,写作业或者和其他罪犯聊天。走出宿舍门口就是长长的通道,通道的一头是晒衣场,另一头则是罪犯的活动室。他们经常聚集在活动室看电视,下棋等娱乐活动。

周一丁在活动室里气呼呼地对说黄宗成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奖励是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年初我们赶鸭子上架,排出节目不就是为了得到警官的肯定吗?现在可好,他说不给就不给。”

“林警官有说不给了吗?”黄宗成说,“再说了你当初为什么参加排练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自己平时什么改造表现你自己清楚,没有林警官给你那个角色,你能得奖励吗?”

“反正我参加表演……获奖了……”周一丁据理力争。

“你不去严管队就偷着乐吧。”王毅武白了周一丁一眼。“可是你叫我去哪里找人啊,抓都抓不过来。”

“就是啊。”周一丁说,“林警官还以为大家抢着来呢,大家一听说目标是第一名就全都躲得远远的。唉,如果不是为了之前的奖励,我也早跑咯。”

“你们都看见林警官的眼神了吧?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估计也是压力大啊。我们先把态度拿出来。”黄宗成说,“等下我们分头去找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人,不管怎样,先凑个数再说。”

王毅武眼睛缓缓转向周一丁。“看我干嘛?没人跟我关系好我也找得到人,你们等着看好了。”他说完从俩人中间离开。

周一丁在活动室转了几遍,四处打量都没找到合适的人。这时他看到角落里比他还矮小的黄玉杰,“嘿,被我抓到了吧?黄玉杰脱离联保。”监狱里为了确保安全,会安排几个人组成联保,平时大家互相帮忙互相监督。

“你可别乱说。”黄玉杰紧张地站起来说。

“那你的联保呢?在房间里?”周一丁得意地笑起来。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我们到警官那里说说理去。”周一丁做出要大声喊话的样子。

“别喊,别喊,”黄玉杰拉住周一丁驼背上的衣服。

“不跟警官说也可以,”周一丁把手搭在黄玉杰肩上,“你必须得将功补过。”

“怎么说?”黄玉杰疑惑地问。

“你现在毕竟违规了,就得改正错误,积极改造对不对?”黄玉杰点点头。“服从警官的管理,积极参加各项活动。”

“然后呢?”

“报名参加心理剧表演啊!”周一丁兴奋地说,“不仅能弥补你的过错,还能得奖励。”

“奖励就不要了,能改正错误就好了。可是你看我这样话都说不溜参加表演能行吗?我怕说出去都被别人笑话。”

“没事,有我在。我不可以教你吗?”周一丁拍拍胸脯。

“那好吧。”黄玉杰唯唯诺诺地说。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周一丁!你这跟搅屎棍又在胡搅什么!”周一丁抬头一看,“谢组长,你好啊,我是在帮你们组员呢,对吧?”他轻推了一下黄玉杰,黄玉杰点点头。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组长,我刚在角落看书没注意旁边的人去厕所,落单了。他过来提醒我,还让我参加心理剧表演。”

“又想乱打小报告是吧?”

“哪有?”周一丁后退了几步,“我是在帮他呢。”谢震抓住周一丁的衣领,“你如果敢打小报告我就把你偷拿别人东西的事告诉警官。”

“你可别乱说。”周一丁拿开他的手悻悻地离开。

“别参加心理剧什么乱七八糟的,正正经经改造才是出路。”组长说。黄玉杰点点头,“谢谢组长。”

第二天放风的时候,王毅武照常走到廖文波身边递出支烟,“最近忙点什么?”廖文波接过烟弹了弹,“忙什么你能不知道?什么事,说吧。” 在监狱里,香烟对罪犯来说几乎是必需品,由于香烟的数量受到监狱的管控,成为了一种相对稀缺的资源。它易于流通和携带,是一种普遍接受的交换货币,也是一种珍贵的货币和社交工具。罪犯们可以用香烟来交换食物、洗漱用品、书籍等日常必需品,也通过分享香烟来表达友谊、建立信任关系,或者作为礼物来表示感激或和解。

王毅武把金烫的烟头伸到廖文波嘴前,廖文波深吸一口,吐出一口浓烟,疑惑地看着王毅武。“也没什么事,就是前天林警官不是说要搞个心理剧吗?”

“嗯。”廖文波又吸了一口烟。

“现在人不够。”

“人不够你瞎操心什么,警官自有安排。”

“现在林警官让我负责找人。”

“哦,”廖文波突然停了下来,“你是要找我?”

“我已经找了很多人了,都没人愿意参加。”

“可是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都快进老残组咯。”廖文波正想申请去老残组。监狱里的老残组主要是为了统一管理年纪较大,身体多病的或者有残疾的罪犯,他们无法像普通罪犯那样参加训练学习,因此把他们集中起来,针对他们的身体状况安排适合的改造项目,更利于监狱的管理和对他们的改造。

“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你,就当帮个忙。”

“林警官让你找人又不是非找到不可。”

“现在我不是正在申报奖励嘛,这个全靠林警官给我机会上台表演得了奖。”

“老王啊,”廖文波把最后一口烟抽完,从口袋掏出烟发一只给王毅武,王毅武缓缓接过,“我这一把年纪了,经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折腾。即使我参加了到时候搞不好,自己遭殃不说,也会连累你。”

“我也是找不到人才来找你……”

“我知道。”廖文波继续朝前走,“但是不做总比做错好啊。你让我去参加,林警官怎么想?你就是找来个凑数的,林警官可是要拿第一名的呀。”王毅武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廖文波扶着王毅武的肩膀,“要我说啊,你有机会就退出这个什么表演,这个东西不好弄,搞不好要遭殃。”

“没事,林警官人挺好的,我相信只要尽力了他会尽量帮我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咯,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廖文波凑脸过去,“有些人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

操场的另一边,黄宗成和李杰走在一起,“你这嗓子不用一下可浪费了呢。”黄宗成说,“你这几年在里面不练练,出去这个嗓子的状态怎么能行?”

“练是要练,”李杰慢慢说,“不一定要上台表演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舞台是最好的嘛。你干这一行,懂得的。”

“说实话吧,你说这些最多只能算得上锦上添花,”李杰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在里面,改造才是最重要的。不瞒你说,刘队现在是盯上我了,总说我队列动作不行,说我在外面散漫惯了。今年我还打算报减刑呢,现在还不加紧练习队列,能过得了刘队这关吗?”队列训练是罪犯改造的重头戏。很多罪犯从小缺少管束,在监狱里对他们进行队列训练,让他们从潜移默化中养成自律的好习惯。

黄宗成皱眉头说,“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回到寝室,陆俊海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当组长也好,他心想,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他只是想不通刘队为什么不把他调到其他房间,要让他在这个房间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组长的刁难。陆俊海在监狱里是个大哥级的人物。他平时乐善好施,只要不违规违纪,他能帮得上忙的他都愿意帮忙,因此他在监狱里人缘颇好。当然,他当组长时脾气比较耿直,也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平时喜欢跟他针锋相对。

陆俊海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贲张,充满了爆发力。他的脸上有着厚重的鬓角和棱角分明的颧骨,一双深邃的眼睛镶嵌其中,透露着无尽的力量和冷酷的杀气。他满身纹身,散发着一股野性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感到惊惧和敬畏。他的拳头硬如铁石,一击之下便能够将人打得鲜血淋漓。他不善言谈,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和存在感。他的存在让人感到恐惧,但也让人感到安心,因为当他是一个保护者时,能够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免受伤害。

他当组长的时候可没整天因为一些小问题找别人的麻烦。他想找刘队请求把他调去另一个房间,可他实在没这个脸。他一拳砸在魏成波鼻子上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在刘队面前被批评近一个小时。是的,我冲动,野蛮,没改造好,辜负了刘队的信任。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每次警官布置什么事情魏成波都要风言风语。上次警官要求睡下铺的罪犯在晚上收监时帮上铺的罪犯把鞋摆整齐。整个宿舍都摆得整整齐齐,就剩魏成波死活不愿帮上铺的罪犯摆好鞋。“反正我就是不摆,”魏成波耍赖说,“我受不了那个味道。”

“你的鞋最臭咧。”旁边传来声音。

“我可不管,自己的味道闻得惯。”

“你不按要求做就到警官面前说理去。”陆俊海说完扯了一下他的肩膀,魏成波顺势倒下。“打人啦,组长打人啦,哎呀,好痛啊!”积攒在陆俊海体内的愤怒终于冲出拳头,狠狠地砸在魏成波的脸上。早该教训一下这小子了,他就是一颗老鼠屎,陆俊海心想,如果可以重来,他还是会教训魏成波。陆俊海正想着,突然谢震大声吼道,“这是谁的桶又没摆好,我都说过多少次了!”

陆俊海心想肯定不是自己的,他可是按照要求摆好了的。虽然不能当组长了,心里多少有些怨气,但他还是愿意配合组长的。组长指出他的问题,他都能够改正,但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组长觉得他在这个房间有些碍眼吧。他在这个房间那么久,组员都信任他,虽然打了魏成波是违规违纪,但大伙暗地里都为他能为大家出这口恶气鼓掌。大伙都听陆俊海的,刚当上组长的谢震当然看不惯,总找他的麻烦。陆俊海可是答应过刘队的,保证自己不出问题,他们房间不出问题。所以尽管谢震百般刁难,他还是尽力配合,确保不出岔子。

“陆俊海,”谢震指着桶说,“你看这是不是你的桶?”

“啊?”陆俊海疑惑地望过去,他不相信那是自己的桶,可那熟悉的样子让他只能承认,“是我的,我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把标签那面朝里面摆放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标签朝里?”谢震双手叉腰,“你看看,只有你一个人的桶标签是朝里的。”

“怎么……”

“这个是警官检查出来的,你自己看。”谢震把单子递过去。陆俊海看了单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要不服我们可以去警官面前说理去。”陆俊海想了一下,“没那个必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去跟刘队认错。”

陆俊海低着头坐在刘队面前,只露出浓密的眉毛,不敢说话。他全身壮硕的肌肉此时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承认错误就完了?”刘队说。陆俊海不知道刘队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责问他。

“我看你只想敷衍了事。”刘队往后靠了靠,“你心里有什么怨气就说吧。”陆俊海朝上望了一眼刘队,“哪有什么怨气,做错了就是错了。打人肯定不对,不按要求摆放也是错,错了就改。”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藏着掖着?”刘队的身体前倾。

“也没什么,”陆俊海的眉毛上扬了一下,“刘队你说的我都接受,就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把我调个房间。”

“这样说吧,原来我是想给你自己去领悟。”

“惩罚我呗,让大家看笑话,引以为戒。”

“陆俊海呀,你是队列标兵,学习也不差,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我经常督促你多看些书,就是觉得你性格还是太冲动,要磨磨性子。这不出了这个事,也是我对你教育方法比较单一。让你待在原来的房间就是要把你的锐气磨掉,这样你才能成长,才能改造自己。”

“我理解你的好意,”陆俊海低头说,“但我在那里也碍着别人的事。”

“我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的,万事开头难,你在我眼里可不是那种碰到困难就退缩的人。”

“刘队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做好自己了。”

“记住,这是我对你的考验,也是对你的教育。”

“谢谢刘队。”陆俊海有些不情愿地望了眼刘队就离开了。

黄宗成在门口叫住周一丁,“怎么样?找到人了吗?”周一丁摆摆手,“别说了,等着挨林警官收拾吧。”

王毅武走过来,“我也没找到。”他们的眼光同时望向黄宗成。黄宗成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我们明天见到林警官就绕道走吧。”周一丁听到大家都没找到人,反而放松了些。

“在监狱里面你能走到哪里。”王毅武说。

“明天态度好点,承认错误。我们跟林警官保证,我们三个一定完成心理剧的任务。”这时,陆俊海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了一下,“你们在排心理剧?”

“还没,准备。”黄宗成笑着说。

“排练的时候是独单排练的吧,不用跟其他人在一起?”

“当然,要保密的。”周一丁得意地说,王毅武瞪了一眼他。

“那我也参加吧。”陆俊海说。

“真的?”黄宗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周一丁说完就被黄宗成和王毅武架起来,“再乱说话就有你好看!”王毅武说。

“我说的没错嘛,不会表演的参加也没用啊。”陆俊海捞起袖子,鼓起的肌肉上缠绕着龙的纹身,“那你说我会不会?”

“陆组长你肯定会啦,”周一丁撇开他们的手,“刚才是开玩笑,开玩笑。”

“别瞎说,我现在不是组长。”周一丁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刚才得罪了,我肯定是欢迎你加入的。”周一丁抛了个眼神给黄宗成和王毅武,“对吧?”

“当然!”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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