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继续说道:“现在孙少夫人……盛小姐的病情,随时可能会死,倘若等她死后,再告诉孙少爷她就是……孙少爷可能会怨恨老爷……”
阳老爷子脸上一阵肃杀,紧抿着唇,并未言语。
原本,他是坚决不想傅寒夜发现盛夏的真实身份的,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傅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但……豪门中私生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哪怕那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名正言顺的曾外孙。
当年不告而辞的是那个女人,并没有人逼迫她。
既然选择了离开,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更何况,寒夜那小子这几年被她折磨得也不轻。
他宁愿不认这个曾外孙,也不愿让这个女人重新回来,影响寒夜。
但……和那小鬼待了几天下来,阳老爷子的心情不无松动,这小鬼倒是机灵讨人喜欢的。
再加上傅寒夜对周家那丫头拒绝得斩钉截铁,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而一门心思地想要娶盛夏,可见哪怕是‘替身’,他也没有放下。
阳老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终于有所松动:“再等等吧。找个契机再说……”
傅寒夜请来全球的脑外科专家会诊,制定手术方案的事情,阳老爷子自然知道。
但生死疾病,并不是人所能左右的。
百分之一以下的成功率,他不觉得会出现奇迹。
这一次,至少寒夜那小子心里是有所准备的,不至于像上次那个假‘夏浅’死的时候一般,一蹶不振,甚至还闹出了绝食胃穿孔之类的事情。
简直是不像话!
忠叔见阳老爷子语气中有所松动,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去安排一下,还是越快让孙少爷知道越好……”
阳老爷子依旧未置可否,不过,这在忠叔看来,也就意味着是默许了。
飞往海城的飞机平稳而寂静——说寂静有些自相矛盾了。
耳旁是轰隆隆的轰鸣声。
盛夏昏昏沉沉地做梦。
梦到轰隆隆的……浪涛声,浑浊泥沙灌进口鼻中,强烈的水流裹挟着一切向下游而去,粗粝的砂石摩擦着身上的伤口,痛……无法呼吸……
“夏浅……夏……盛夏……盛夏!”
耳畔传来含混的呼喊,熟悉而陌生。
她睁不开眼,头顶一个庞然大物朝她撞过来,哪怕有水的缓冲,头还是被撞得嗡嗡响,痛……意识逐渐抽离身体……
好想……睡去。
睡去之后,就不必去在乎自己究竟是谁,是盛夏还是……夏浅,不必纠结谁欠了谁,谁爱着谁……
“妈妈!”
盛夏猛地惊醒,额头上身上俱是冷汗。
“妈妈你快看!好多好多棉花糖啊!这么大!”
宸宝的声音兴奋地传来!
她刚刚在想什么?居然自暴自弃地想着不如就此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就因为……三年前傅寒夜的抛弃么?
盛夏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
过了三年,她还是这么恋爱脑,居然还会为了曾经的伤痛而自暴自弃?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她还有宸宝,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保护好宸宝!
盛夏有些后怕地看向舷窗。
窗外应该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吧?尤其是飞机飞行的平流层,没有云朵的遮挡,蓝天应该会美得更加纯粹,如同仙境一般。
然而……再美的风景,她也看不到,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而已。
盛夏抱紧宸宝,宠溺地笑道:“小吃货,就知道棉花糖……”
“可是真的很像!”宸宝奶声奶气地强调道。
盛夏抿着唇笑了笑,道:“好好,宸宝说像棉花糖就像棉花糖。”
正说着,盛夏蓦地感觉到额头上被触碰了下。
她浑身触电似地一惊,身体下意识地靠回座椅,躲开了。
傅寒夜眉峰皱了起来。
他只不过是见她额头上都是汗,所以想试一下她的体温,毕竟昨晚她才发了烧,今天一早才退烧。
但……这么明显的躲避举动,就算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她对自己就这么厌恶么?
盛夏无焦距的眼眸垂落下去,轻声说道:“我……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说着,闭上了眼睛。
傅寒夜眉头皱得更紧,淡淡地道:“马上就到了。不要睡了。”
她安静不说话的时候,他的心就莫名地吊了起来,生怕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盛夏没有理会他。
或许时间的确是疗治伤痛的良药,哪怕这三年对她而言,和空白也并无差别。
她累得不想和他再纠缠了,所以……也就没有了交谈的言语。
倘若是三年前的自己,哪怕他多看自己一眼,对她多说一句话,她就可以开心一整天。
傅寒夜见她不说话,心中的不爽更加沉积。
以前可没见她这么放肆,居然敢故意不理他。
“等到了海城,我们就去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