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连绵不绝,即便被五花大绑高高的按跪在法台之上,依旧是看不到人群的边际。
杨稷心中一惊,自己明明记得刚刚还睡在美人堆里怎么这就来到法场上了,而且这罪犯还成了自己。
还没回过神,身后却已经传来了监斩官陈述罪状的声音。
强抢民女十一起,侵占民田二十八起,总计六百余亩,还有杀人越货,伪造证据,行贿受贿,欺诈勒索,拐卖人口,总计共一百二十余起。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有详细的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以及人证物证。
案卷更是多达四百余页,七个文吏轮流宣读,从清晨一直读到正午才算完,真可谓是恶贯满盈。
杨稷一件件的听着,同时也一件件的回忆着,虽然已是深秋时节,但豆大的汗珠还是一滴滴的砸在地上。
围观的百姓们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法场外的锦衣卫维持着,估计这些人早就冲上来把他啃食的一干二净了。
杨稷这边儿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身后便又传来了监斩官脆生生的一声号令。
“午时三刻已到,开斩!”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令牌落地的声音。
一旁的刽子手反拿鬼头大刀,稳稳当当的走过去,一把捡起令牌,行了个礼道:“得令!”
此时,又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杨稷,到了木桩前一把按下。
杨稷就这么跪在地上,脑袋被死死的压在木桩之上动弹不得。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真的要死了。
“你们不能杀我,我爹是杨士奇,是当朝首辅,就是当今圣上也得给他老人家几分面子,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杨稷以为这话能镇住人,可谁知这话仿佛扔进大海的石子,现场除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围观群众有声音外,在场差人一个搭理他的都没有,大伙该干什么干什么。
“噗!”
刽子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对着鬼头刀便是一喷!
杨稷的裤裆一下就湿了,虽然吓尿了,但本能还是促使着他继续叫骂。
“哎!你们给我等着,我爹饶不了你们!识相的……哎呦!哎呦!”
现场还是没人理他,大伙也依旧还是各司其职,只是这一次杨稷的发髻被人死死的抓住,其目的就是控制着他的脑袋别让他乱动。
杨稷哪受过这份罪?一个劲儿的瞎嚷嚷,刽子手也是烦的不行,上去就是一刀,直接给他来了个身首分离。
鲜红的血一喷五尺高,抓住杨稷头发的差人将其头颅顺势一扔,瞬间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对于这一场行刑的差官们来说,任务基本算是结束了,但对于杨稷来说似乎还没完。
虽然身首异处,但他这会儿还勉强有些意识,就在自己脑袋疯狂旋转的时候,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瞬间定格在自己的眼睛里。
那不是贾珮芸那王八丈夫江涵吗?
腾楞!
睡梦中的杨稷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满头大汗,连身上那真丝的内衣全都浸湿了。
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杨稷长舒了一口气,但表情却又凝重了起来,这虽是场梦,但里面那场景可太真了。
杨稷看了看窗户上映射的光,已是日上三竿。
不行!得赶紧去确认一下才是!
“起起起!都给老子滚起来,别睡了!都是你们几个小浪蹄子,昨晚忒能折腾,害的老子这么晚才醒!”
………
杨稷这边刚从肉蒲团上下来,而此时,江涵已经赶到了赣江上的一处码头。
话说女鬼们合力冲破了法阵之后,大伙来到院外,江涵把大家伙的骨头给到各人手里,又做了简短的告别便从此各奔东西。
而那块阴沉木牡丹和玉娘各拿了一半,因为有它在手,在白天某些阳气弱的时候,鬼便能实体化。
这也是玉娘最后没让江涵用月事带破阵的原因,前文书也提过,月事带一抹这玩意当时就废。
牡丹要去找人,自然少不了这东西的帮忙,而且她的死相也谈不上难看,稍稍一变化,再加上这半块儿阴沉木的加持,穿梭在人群中也就不成问题了。
而玉娘的情况则要复杂些,她对实体化的需求并不高,毕竟就算实体化了,跟一个大小伙子招摇过市也太容易引起人注意。
所以这么做的主要目的还是说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江涵在路上遇险,自己也能出来解解围什么的。
大伙告别了之后,玉娘便化作一缕青烟钻到了江涵的行囊中,江涵也是没有犹豫,拎起行囊便来到泰和县城南门躲着等天亮。
他们现在还是得和时间赛跑,所以图的还是一个“快”字,而从泰和到京师最快的方式就是坐船。
泰和毗邻赣江,水运相当发达,只要上了船,最多十五日便能到九江,再从九江坐船直入长江顺流而下至扬州改道运河,然后顺着运河一路北上,到达京师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回来过上元节!
江涵就这么怀揣着自己严格规划好的行程眼巴巴的等到了天亮。
城门一开,城外做小生意的商贩们也就全都进来了。
江涵给肚子吃了个滚瓜溜圆,又随手置办了一些干粮和随身用品,这才出了南城门,直奔赣江上的码头而去。
而江涵到达码头的时间,也正是杨稷从噩梦中惊醒的那一刻,一个完美的时间差就这么不经意间打了出来,所以说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杨稷最终也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看着这码头上热火朝天的船工、苦力,和这赣江之上往来穿梭的各型船只,萦绕在江涵心头整整两日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相信只要上了船自己的人生就将开始新篇章。
这正是绿帽秀才遇女鬼,不曾害命反相随,今朝脱得恶少围,天高海阔任吾飞!
然而就在江涵这一转头的刹那间,系在不远处脚架上的一条正在乱动的粗绳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