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太过了解女儿,她不是个轻易饶人的性子。
母女俩回去之后,遣退众人,她疾言厉色喝道:“跪下!”
吴瑞雪被吓到,小心翼翼跪下去,很是不解:“母亲?”
苏夫人之前不过言语试探,被女儿搪塞了过去,但现在身边再无旁人,她自然也不用再客气:“你跟朱氏到底怎么回事?”
吴瑞雪心中巨跳,深知自己央求表兄带她私奔之事不能被母亲知道,便强自掩饰:“我就是……我就是气不过朱氏行为不端,怕母亲被蒙蔽而已。后来想想,她的名声坏了,于我也没什么好处,就……”
苏夫人盯着女儿的眼睛,想要知道她心中所想,发现她眼神不曾躲闪,再想到她中意外甥慕长风,偏偏丈夫非要与彭家结亲,而彭家子不过是个纨绔浪荡子,心中不由大感痛心,亲自扶了女儿起身。
她把女儿揽进怀中,好生安慰:“你也年纪不小了,万不可再冲动鲁莽。自你长兄过世,家中情势已大为不同。”想到二房的手段,洞房内替换的酒杯,她有心要告诉女儿,但又怕她冲动之下打草惊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又换了别的话题。
“你与彭家的亲事已经做定,往后便要学着管家理事,规行步距。嫁进彭家……”
母女俩原本相拥,但提到彭家的亲事,吴瑞雪心头本能涌起一阵反感,但又强忍了下来,双眸闪着期冀的光芒,仿佛于倾覆的巨浪之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木板,难得软下声气央求:“母亲,您能不能跟父亲好好说说,我不想嫁入京中,不想嫁进彭家。我听说彭家公子浪荡不堪,您真的忍心毁了女儿的一辈子幸福?”
苏夫人心中刺痛,只能无奈去握女儿的手:“孩子,你父亲官途不错,也很疼你们兄妹,可他还不是纳了一房又一房。男人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只有孩子才重要。你嫁进彭家之后,孝顺公婆,尽快诞下嫡子,在婆家站稳脚根。至于男人……”她很不愿意揭破婚姻的真相,可是自己的女儿过于天真,还是说了出来:“男人的心在哪里不重要,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家里的正室位置要稳,要能讨公婆的喜欢。”
吴瑞雪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湮灭,直至成灰。
她狠狠甩开苏夫人的手:“母亲忍了一辈子,有什么用?父亲还不是纳了一群女人,又生了一堆庶子女,这样的生活我从小看够了!我再也不想重蹈您的老路!”
苏夫人无力辩解:“我都是为了你好……”
吴瑞雪见母亲不为所动,甚至还想着劝自己顺从,更是激动到口不择言:“母亲您扪心自问,当真是为了我好?难道不是父亲风流爱美色,生生耽误了您一辈子,您就见不得我好?”
苏夫人受到指控,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捂着胸口:“我……我是你的亲娘啊……”我怎么可能害你?
然而吴瑞雪的心早就乱了。
她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苏夫人的劝导,反而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母亲您如果真心为了女儿好,我求求您让父亲解消婚约,把我许配给表哥吧!我除了他,谁也不想嫁!”
苏夫人满面悲伤,终于直言不讳:“你若与你表哥两情相悦,我拼着让你父亲厌恶,必也要成全了你。可也得你表哥愿意啊。”
她也曾暗中窥测外甥的神情,发现他每次见到吴瑞雪,都客气守礼,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也不曾多瞧一眼,分明无意。
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徒呼奈何?
此言戳中了吴瑞雪的痛处。
她自请私奔被拒,痴心不改,还想让苏夫人用长辈的身份来成全自己,可惜苏夫人窥见其中真相,不肯相助。
“你还是不是我亲娘?”吴瑞雪终于彻底崩溃:“逼着我嫁给浪荡子都不肯成全我!”
母女俩再次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经过数日奔波,卢登从外面回来之后,调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公子,据我们的人追查下来的结果,这些年寺中还俗的僧人大多都不曾回家,少说也有几十个。这些人会去哪里?”
卫灏:“你猜猜?”
卢登跟着他久矣,多少也学会了些察颜观色,心知他这是心情不错,还有兴致与自己逗趣,当下猜道:“莫不是……这些青壮僧众被抓去做苦力了?”
卫灏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最近聪明许多。”
铜佛寺神像被掉包,青壮还俗僧众失踪,能做出如此大事,背后之人不但有背景,还上体圣意,下察民情,知道许多僧众出家之后,多与世俗家人逐渐断了联系,或者联系不紧密,而他们还俗之后,哪怕不曾归家,家中之人也当他们向佛之心不减,许是云游四海去了。
卫灏拿出江州地图,开始排查能够隐藏铸币场的地点,并一一指着卢登。
他来时所带人手,皆出自东宫,四散分布于江州各处,四处打探消息,随时听从调遣。
卢登听从主子吩咐,很快便再次出门,四处去访查铸币场所藏的地点。
刺史府后宅之内,苗姨娘处却发生了一件事情。
事情其实也不大,只是她身边一个丫环跟人私奔了。
私奔之事,有辱名声,哪怕是个丫环,也应该将此事悄悄隐瞒下来,但偏偏二房却吵嚷了出去。
原来私奔的丫环名叫翠墨,正是苗姨娘身边的贴身丫环。
与她同住一屋的翠云当日在苗姨娘房里值夜,到了换班的时候不见她来,还当她睡过了头,便央了旁的丫环来顶了翠墨的缺,自己回房去瞧,才发现翠墨竟留书出走。
翠墨略微识得几个字,平日也不多写,歪歪扭扭写道:“我与表哥私奔了,不必再寻。”
翠云拿着翠墨留的书信前往苗姨娘房里,很是疑惑:“姨娘,翠墨这丫环写了什么,奴婢不认得,拿来给姨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