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辞一把锤在矮几上,敞口玻璃杯中的烈酒漾出,发出重重的闷响。
“宴哥,消消气~”
“小姑娘还小,慢慢教就是了!”
程瑞起身过来,扶背帮他顺气。
“你看她那样子,我哪里还敢教!”
越说越气,他一脚踹翻果盘架,刀工精致的果花瞬间洒落一地。
“宴哥别气,咱不跟小姑娘置气!”
赵如锦跟着劝道。
而在场的其他众人,一个个噤声而坐,脊背挺直,垂着脑袋。
俨然一副受训的小学生模样。
巨大的落地窗上滑过汩汩水流,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江宴辞盯着水流。眸色变得深沉。
左手把着酒杯,右手食指和中指间一点猩红,忽明忽灭。
“那什么,下这么大雨,念念打不到车的,我跟老赵下去找人。”
程瑞说着,一把拽起旁边的赵如锦,出了包厢。
在楼下大厅,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也没找着人,二人悻悻折回。
“人呢?”
江宴辞看着淋了雨的二人,嗓音冰凉。
二人摊摊手,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水渍。
江宴辞气得直接将手中的玻璃杯掼在地上。
繁复花纹的地毯上瞬间湿润一片。
“宴哥,别急,我给念念打个电话问问。”
程瑞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
“念念,你在哪里?”
“我……我在车上啊~”
“那什么,你打到车了啊,那就好~”
“嗯,拜拜~”
车里的苏祉念还不忘挥挥手,嗓音乖软得不行。
众人放下心来。
江宴辞重新坐下,继续着他们的酒局。
库里南车内。
苏祉念一张小脸红得吓人,浑身发烫。
即便刚刚淋了雨,衣服还润着,都感觉不到冷。
今晚,秦聿珩在对面有一个酒局。
从善如流,滴酒未沾,完美脱身。
刚拉开门,一抹纤细身影一闪而过。
只一眼,他便跟着追了出去。
他将车开出来,在几十米开外的路边看到了她。
小姑娘蹲在路边,双手抱着手臂,小脸靠在膝盖上。
蓬松的青丝散开,铺满了整个后背。
任由雨点打在身上,也不知道躲避。
秦聿珩快速下车,取出车门处的备用雨伞,跑了过去。
苏祉念缓缓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黑伞。
湿漉漉的眸子,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咦,我头顶怎么长蘑菇了?”
她摇摇晃晃起身,张开双臂,画了个大大的圆。
“还是这么大一只蘑菇~”
伴随着一股明显的酒气。
她喝酒了?
秦聿珩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她说过自己不会喝酒,怎么还有人让她喝?!
“只是这蘑菇怎么……怎么是黑色的?”
“不,我要彩色的蘑菇……”
她嘟起小嘴,似有不满,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努力摇晃着。
软绵绵的嗓音带着肆意的娇嗔。
秦聿珩的心上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低柔着嗓音回应:
“好,咱们先回家,改天一定给你买。”
黑色的大伞落在地上,秦聿珩将人一把横抱在怀里。
他将人抱进副驾驶放好,又从后备箱取出两条毛巾,一条给她擦了擦头发,另一条大的则给她披在身上。
再调低座椅,好让她躺着舒服点。
最后扣好完全带,一脚油门,冲进雨幕。
车内开着足量的暖气,秦聿珩被烘得脸色带上了红意。
到家时,湿漉漉的小姑娘已经被差不多烘干,只剩微微润气。
秦聿珩在锦城有多处房产,这是离市中心最近的一处。
外观古典精致的别墅,里面的装修却是冷色调的简约装饰。
透着一股子清冷气。
他将车停进车库后,抱起小姑娘走进电梯。
他很少来这边住,只着人定期打扫。
整栋别墅,只有二楼主卧一张床。
从未有人进来过过夜,自然不必准备多余的卧房。
他径直上了二楼。
秦聿珩稳稳抱住怀中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拧开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将她放到了床上。
他替她脱掉浅跟系带小皮鞋,将双脚也放进了灰色的被子里。
他双手撑在床沿,俯视着被窝里乖软的小姑娘。
小脸通红,他伸手探及,热意烫到了心尖处。
似乎有点难受,眼下之人黛眉微蹙。
他抬手覆上,正欲替她抚平,不料下一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软软的甜嗓带着惧意,落在他的耳膜上,混着鼻音。
“别走,别丢下我……”
一粒石子兀得落入心湖。
搅碎平静。
他在床沿坐下,另一只手跟着覆上,将她一双小手紧紧握在掌心。
他听见自己从未有过的柔声自喉咙深处而出。
他说:“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本来他把人带到这里,已是事出从权。
来的路上,他给管家打了电话,吩咐派两位阿姨过来陪护。
等人到后他就回城北。
可是,现在。
他走?
是不能够了……
那些权衡一时间被击得粉碎。
一瞬间的不管不顾,反而没了负担。
他就这样瞧着小姑娘,仿佛能从她脸上瞧出花儿来。
怎么看,怎么好看。
怎么会有人连头发丝都长在自己的审美上?
瞧着瞧着,眸色暗了一分,那个缠绵之夜涌上记忆。
一时间,他有些唇干舌燥,喉头不自觉滚动。
“水……”
小姑娘含糊不清嘟囔着。
他被拉回一丝清明,俯身靠近,听清后,起身去了一楼。
很快折返,端来一杯温水。
秦聿珩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将水递到她唇边。
苏祉念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杯。
她舔了舔嘴唇,软软倚在他胸膛。
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体温。
体温蔓延,他跟着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热意。
看着手里剩下的半杯水,他蓦地仰头喝下。
嘴角有几滴水渍溢出,他甚至忘了擦。
要知道,他一贯洁癖细节。
别说别人喝过的水了,被人碰过的杯子他都嫌弃。
而此刻,他竟然喝了她喝剩的水,还没有半分不适。
他沉了沉心境,带着不舍将怀中之人重新放进被窝,给她掖好被角。
他立在床边,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轻声轻脚带上房门。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无法保证,会不会做出伤害小姑娘的事来。
秦聿珩缓缓下楼,给管家打了电话。
阿姨不用来了,明早过来准备早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