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言,后宫有贵妃,得当今天子宠爱,经久不衰,绵延不绝。
奈何红颜薄命,惨遭奸后迫害,皇帝震怒,一族连坐,满门覆灭,罪人傅氏被削为人彘,拔舌置于瓮中,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死而不得。
半月后,边境战事危急,帝御驾亲征,有去无回。
星霜荏苒,扶光殿鎏金宝顶,金砖铺地,美轮美奂,尽显奢华,正是贵妃的居所。
萧景胤迈进殿门,急不可待的朝里走,路过之处,宫人们都一脸的惊惶,立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如此安静,贵妃可是在休憩。”
他站在檐下,看着紧闭的门,倾吐了一句。
以往扶光殿总是热热闹闹的,顾幼菱喜欢打叶子牌,输的一塌糊涂就开始耍赖,不玩了又闲不住,拉着宫女组队踢蹴鞠,累的一身汗,洗过身子就躺在床榻上,撑着下巴翻着话本子,看着看着眼皮子就合上了。
站在一旁的碧螺紧握住拳头,低着头,镇定的道:“回陛下,娘娘有些烦闷,想一个人静静…”
闻言,萧景胤把小狐狸丢给碧螺,往前走了两步,犹豫着抬起手,放在做工精致的雕花门上,想着顾幼菱怕是又在闹小脾气了,免不了要好好哄她开心。
又想到她眼下有孕,心里又欢喜不已,这是他期盼了很久的孩子。
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顾幼菱身子娇弱,每每葵水将至,都疼痛难忍,太医诊断,乃是宫寒受损,恐会子嗣艰难,经过这几年的精心调理,才慢慢缓解。
可想而知,这个孩子,来的多么不易。
对萧景胤而言,这个孩子,也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已过而立之年,膝下还未有子嗣,前朝的臣子为此事不知吵过多少回,背地里都偷偷合计,给皇帝整点壮阳药,一振雄风。
荒唐!
萧景胤听说后,气的黑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偷偷掏出已经快翻烂的春宫秘戏图,看了一眼,又放回暗格中,冷不丁的问着赵亢:“朕此生,若是注定无子,该当如何。”
赵亢一听,急得跪在地上,“陛下!您别说笑了!这话,被人听了去,恐会动摇国本啊。”
他又用袖子抹着眼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谏道:“老萧家就剩陛下一人了,您要是无法延绵子嗣,萧氏一族的香火就要断个干净了。”
“陛下,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后宫三千佳丽,您不能只系在贵妃一人身上啊。”
萧景胤眉心拢成一团,啐了一句:“狗东西,好好的提贵妃做什么,把你的嘴给朕闭严实了。”
“子嗣一事,不可牵扯贵妃,一切罪责,由朕一人承担便是。”
赵亢肩膀抖了下,头埋的更低了,小声的说了句,“诺。”
每个人千盼万盼的龙嗣,毫无防备的,就这么来了。
萧景胤抬起下巴,眉目有些飘飘然,他这也算是老来得子啊,不知是男是女,他喜欢女儿,像顾幼菱那般,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绝色倾国。人见人爱,必然要被他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成为大魏的一颗璀璨明珠。
若生的是儿子,就立为太子,严加教养,说不定是个可塑之才,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把烂摊子扔给那个不肖子。
到那时,他就带着顾幼菱离开京城,四处走走看看,闲云野鹤,岂不乐哉。
萧景胤的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伸手一推,门慢慢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顾幼菱,她一身华丽的宫装,容颜妍丽,只是闭着双眼,脖子处被白绫勒住,吊在高高的房梁上,赤裸的双足荡在半空,一摇一晃,姿态轻盈,优雅动人。
萧景胤微微仰起头,眼眸里的光,正一点一点的消失,慢慢的,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想靠近,却不敢,轻声的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问谁:“朕…是在做梦吗?”
又硬扯出一丝笑,“贵妃,别闹了,你快下来,迟了,朕真的会生气的。”
身后摇摇晃晃进来一人,是碧螺,她慌乱的走了进来,大叫了一声,“来人啊!快来人啊!贵妃娘娘自缢了!”
她话音还未落,就被天子扇了一巴掌,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碧螺捂着红肿的脸,抬眼看着有些疯癫的皇帝,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朝她冷声道:“贱婢!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又把目光转移到顾幼菱身上,温柔缱绻,放轻了语气:“你会吵到她睡觉的。”
“她只是太累了,在睡觉。”
“她会醒过来的,会醒的。”
殿内一片死寂,赵亢抬起灌了铅的双腿走进去,就看到皇帝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贵妃,面无表情,眼球充血,一动不动。
“赵亢。”
赵亢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嘴唇干裂,眼角红红的,嗓音嘶哑:“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扶光殿一干人等,看护贵妃不力,罪无可赦,全部凌迟处死。”
伏在地上的碧螺,恐惧的摇摇头,赶紧求饶:“陛下饶命!姑娘是自缢而亡,不关奴婢的事啊!还望陛下不要滥杀无辜!”
“无辜?”
萧景胤神情麻木,瞳孔却放大,难掩痛苦,微微垂眸,眼眶快速的湿润,他抚摸着怀中人的侧脸,指尖的余温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贵妃,她就算杀了朕,也不会自戕的。”
“你自幼伴她身侧,岂会连这点都不知,若是真的不知,只能证明你是一个不忠之人。”
“不忠之人,留着有何用,赵亢,把她押下去,好好审问,让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吐出来。”
赵亢听命,把人拉出去,耳边全是碧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那一日,夕阳西下,扶光殿遍地都是淋漓的鲜血,血腥气重的,过路人闻到了,都掩着袖子赶紧避开了。
坤宁宫。
萧景胤坐在那儿,眸底寒气逼人,在他眼里,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都是死物。
他都懒得说些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皇后,这几年,朕对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给足你体面了。”
“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她!”
皇后跪在那儿,却跪的理直气壮,眼神愤恨的盯着座上人:“皇上眼里哪里看得到半分臣妾,你扪心自问,偌大的后宫,除了顾幼菱,你正眼看过谁吗!”
“萧景胤!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是大魏的一国之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尽心尽力帮你谋划,帮你笼络傅氏,帮你打理后宫,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人前风光,表面的荣华富贵。”
她抬手抚摸着眉眼,冷笑了下,青春骤逝,只徒留岁月的痕迹,“容颜易老,我等了这么多年,等来了什么?”
“你可曾想过半点怜惜我?”
傅子衿摇摇头,抬眼盯着这个薄情寡性的男子,不想再自欺欺人:“不,你不会的,你连碰都不碰我一下,怎么会怜惜我。”
萧景胤眼里冒着腾腾的杀气,猛拍着桌子,紧紧的咬着牙:“所以,你就杀了她!”
“是啊。”傅子衿毫无悔改,她低头摩挲着护甲,笑了笑,又伸出手,冲着皇帝眼神挑衅道:“本宫,就是用这双手,亲自送了她一程。”
“皇上,您是没有看到,贵妃临死前,是有多痛苦,多无力,她怕是又怨又恨,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进宫!”
“对了,她是被皇上留下来的。啧,瞧本宫这记性,差点都忘了。”
“都说怨气冲天死去的人,会变成厉鬼,永不超生!皇上,我可是又帮了你呢,贵妃可以永远留在这宫里陪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傅子衿仰天笑得有些瘆人,眼神怨毒。
“毒妇!”
萧景胤瞟了一眼傅子衿,眸底迸出一簇簇小火苗,一字一句道:“把傅氏押下去,交给大理寺,依法处置!”
侍卫正要把傅子衿拖起来,傅子衿避开了,自己站起来,依然端庄优雅,她整理好衣服,悠悠道:“皇上,您不知道吧,这么些年,本宫最开心的事,就是肆意凌辱贵妃,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怪不得您会那么宠幸贵妃,她那副顶好的皮囊,细皮嫩肉的,就算是本宫看了,也难免会心生怜惜。哦,本宫又忘记了,岂止是本宫一人啊,您随便在整个坤宁宫找个宫人问问,贵妃那娇柔曼妙的身体,还真是迷人啊。”
整个坤宁宫的宫人都几乎跪在地板上,她们听到这话,都直接想一头撞墙死了算了。
萧景胤站起身,眉目染霜,似是被凛冽的寒风刮过,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却挂着血丝,原来是舌头咬出了血,满嘴充斥着血腥气。
他的声音,带着钝痛,又没有一丝感情:“来人,砍了她的舌头。”
傅子衿的眼球瞬间崩裂,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侍卫一把捂住,她整个人被牢牢的拘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舌头被扯出来,一刀下去,没了。
被溅了一脸的血,瞬间疼得没有知觉了,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下,活动着眼球,瞅着皇帝。
只听到他,又冷酷无情的道:“把她的双目,也挖了。”
傅子衿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立刻一片黑暗,一丝光都看不见,两行血泪划过脸颊。
“砍了她的手脚。”
“做成人彘,置于瓮中。”
“朕要让她,生不如死,死而不得。”
帝王的话不轻不重,却残忍冷血。
他临走前,瞥了一眼殿内的宫人,摆摆手:“主子什么下场,她们就是何下场。”
“谨遵圣命!”
萧景胤走在长长的甬道,尽头又冷又黑,仿佛一只看不见野兽,正张着倾盆大口,想一口吞噬他。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微侧着脸,问着身后的赵亢,“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害她!她做错了什么!”
“朕已经循规蹈矩,收敛了太多太多,不纵着她爱着她,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呢!”
“赵亢,你可知罪。”
赵亢低着头,惨白着一张脸,“老奴知罪。”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皇后残害她?”
赵亢微闭着眼睛,又睁开,眼神澄明:“奴才是阉人,不懂情爱,只晓得家国忠义。”
“师父临死前曾言明,大魏的国运都系在一女子身上,会陷入危亡的境地。若是此女出现,必要时可除。”
“皇上,旁人不知,老奴却清楚您的心思。贵妃提了一句想当皇后,您就真的把这话放在了心上,有意无意的开始打压傅氏,愈发冷落皇后。您废后的圣旨,都已经写好了吧,只是在等一个好的时机,就另立贵妃为后。”
“可是贵妃,她的才识德行,哪一样堪配皇后之位!皇上,这一国之母,她担不起啊!”
萧景胤转过身,把手搭在赵亢的肩膀上,用尽力气往下压,压的赵亢忍不住皱眉抬起头。
却见帝王满目嗜血:“有朕在,她无须当好这个皇后,但她不在了,朕…就无须当好这个皇帝了。”
“赵公公,你好好看着吧,看着这个国家,没了贵妃,该是何模样。”
赵亢心惊肉跳的喘着粗气,又捂着脸,泪水从他的手缝里滑落,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一朝一夕,傅氏一族,尸横遍野,宁远侯府,一息难存,京城谁人,不惧不怕,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身首异处了。
萧景胤提着正淌血的君临,满身血污的回了福宁殿,想要往里走,低头看了看自己,把剑搁在一旁,抿唇道:“赵亢,朕要沐浴更衣。”
赵亢的眼睛肿的像个桃子,他瞅着皇帝那一身血衣,又看了看正吸血的君临剑,抖着小腿,劝了句:“陛下,您都多久没上朝了,如今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怕是都要乱套了。”
萧景胤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若是没了朕,京城就乱了,要那些大臣有何用!传朕旨意,尸位素餐者,就是废物,当斩立决。”
赵亢不再言语,伺候皇帝沐浴更衣,然后瞅着他进了里间。
里间的床榻上,放着一块冰髓,可保尸身不腐。
顾幼菱笔挺的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帝王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贵妃,朕已经将你讨厌的人,都砍了。”
“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他又把人搂在怀里,又在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怀里浑身冰冷的美人儿,神形憔悴,有些不争气道:“你怎么这么蠢,到死都没发现朕心悦你么。”
“为什么你不肯信任朕呢,为什么要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委屈,也不肯跟朕倾诉呢。”
“是朕的错,朕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顾幼菱,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浑身透明的顾幼菱蜷缩在床角,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抬眼问他:“很久,是多久啊,难不成是在临江阁那一回的匆匆一面。”
萧景胤却道:“你还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吗?你误闯白灵山,迷了路,我背着你回家,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此生要娶你为妻了。”
顾幼菱捂着嘴,久远到快死去的记忆突然朝她袭来,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指着萧景胤:“你…你就是那个仙人哥哥!”
「你明明说过,长大后让我去娶你的,可你却先一步和他人定了亲。你这个小坏蛋,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顾幼菱尴尬的笑了笑,挠挠头:“童言无忌嘛,你又是仙人,怎么会娶妻呢。我就没当回事儿,又贪玩,一回京,就忘干净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幼时在蜀地的记忆,也就越来越模糊了,哪里还记得你啊。”
「你和周承,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真是让人羡慕。看到你那么开心,我自然不想剥夺你的幸福和快乐。所以,再次见到你,我只能装的若无其事,跟你擦肩而过。」
顾幼菱沉默了,紧紧抱住膝盖,弱小无助的撅着嘴巴,又不禁感慨了一句:“原来,我们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后来周承出事了,你不知道吧,他临死前,曾求我见一面。”」
顾幼菱一愣,“还有这事儿?”
「他竟然看透了我的心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能再护着你,就将你托付给我了。让我许诺,今生今世,保你余生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刑场的,就跟在你身后,亲眼目睹你,眼睁睁的看着所爱之人死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替你做的事,就是捂住你的眼睛,不要让你记住那血淋淋的一幕。可我却看到了,看到了周承盯着我的眼神,似是在祈求我,一定要遵守答应他的承诺。」
「君子一诺,言行必践。可我知道,依你的性子,怎么会喜欢待在宫里呢。所以我没有强召你进宫,只默默派人暗地里保护你。直到你要与那刚出炉的状元私定终身,偏偏所托非人,我真怕你跳进火坑,就下旨选妃,趁此机会,将你留在了身边。」
「其实,这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顾幼菱,我还是舍不得你,不想将你舍与旁人。我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护着,看着你笑你闹,我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你不爱我,哪怕你心里都只有周承一人,我也想跟你共度余生。我想,未来还那么长,我们一起生儿育女,陪伴彼此左右,假以时日,我也能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可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人面对这虎狼环伺的后宫,让你就这么离我而去了。若是你没有入宫,而是做一个后宅主母,会不会就不用死了。」
顾幼菱双眉紧锁,叹了一口气:“或许吧。”
天空被重重乌云笼罩,寒气凛然,六月飘雪,实属罕见。
空海收到密信,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京城,又一刻也不敢停的入了宫。
他站在殿门口,看着随处可见的白布,一排又一排的香烛正燃烧着。
大殿正中,躺着一个人,萧景胤正抱着她不撒手,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温柔的看着怀中人。
空海一脸的肃穆,只道:“师弟,你入魔了。”
方才匆匆一瞥,他竟然看到萧景胤的右眼,赫然一片猩红,那分明是入魔的前兆。
那人听了,却毫不在意的笑了,“是人是魔,又有何区别。”
“你疯了!一旦成魔,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空海情绪一激动,猛咳了几声,竟然咳出了血,“梵月!回头是岸!”
萧景胤放下怀里的人,提着剑朝着门口走去,抬手用剑指着空海:“一个快死的人专门来说一堆废话?想让朕送你一程吗?”
空海满目的怆然,一脸的悲戚:“这把君临剑到底杀了多少人,竟然已经生出了剑灵。”
“朕用自己的血精心饲养多年,才让它有了灵气,这段时日又快速成长了不少,想不到真的化成灵体了。”萧景胤的话,让君临剑以为自己被夸了,剑身龙纹显现金光,似是在回应。
空海捂着胸口,摇晃了一下,扶稳了门框才堪堪立住,虚弱道:“师弟,你究竟想干什么。”
“师兄,你还记得师父说的话吗?”萧景胤一眼猩红,一眼清明,邪魅一笑:“他说,这世间最强的剑灵,堪比神明。”
“剑灵是邪物,纵使再强大,能与神明比肩,却会将人的意志一点点的蚕食殆尽,后果不堪设想。”空海苦口婆心的劝道:“收手吧,贵妃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神族降临,也无济于事的。”
“神族?”萧景胤不屑的勾唇,一身玄色的铁甲衬得他愈发不近人情,他抬起下颚,“青桑来秉,神族眼下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人族,他们还指望人族,能抵挡妖魔两族讨伐的脚步,为他们争取时间呢。”
“让你速来,就是命你好好看护贵妃,边境危急,朕即刻就要启程去了。”
空海又咳了一声,擦拭着嘴角的血:“我撑不了多久,你要快些回来。”
“看来你是遇到了,师父曾说过的情劫。”萧景胤笑了,像是有些幸灾乐祸,“滋味如何?”
空海苦笑了下:“你就别埋汰我了,情啊,真的又苦又涩,真弄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偏要沉溺其中。”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萧景胤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西北,万仞山。
萧景胤一身铁衣,长袍飘飘,步履轻快,淡定自若的站在城墙上俯视下面的异族人,他们身后竟然还跟着妖魔大军。
他气势凌然,嗤笑了声:“身为人族,你们这些手下败将竟然沦落到,与妖魔为伍,真是自甘堕落。”
为首站着的是西戎族,他人高马大的骑着雪狼,扛着大刀,没节操道:“我们先利用妖魔灭了你,一解心头之恨!萧景胤,你不是疯了吗?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不住,你怎么这么没用!去死吧你!她们都在下面等着你呢!”
顾幼菱伸头往下瞅了一眼,没好气道:“长得这么丑,怕是连老婆都讨不到!嘴巴这么毒,劝你别惹他,否则死的快啊!”
果然死的快,萧景胤就把自己的剑轻轻一扔,那剑飞快的划过,那人的脑袋就掉了下来,一时引起骚乱。
君临剑跑了一圈,又回到萧景胤的手上,他抬手抚摸着上面的血,冷笑了下:“今日,谁也逃不掉,多吃点,都是你的。”
君临剑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没一会儿,就把血吸收了。
一场战斗,萧景胤压倒性的碾压对方,所向披靡,君临剑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强到妖魔两族都有些惧怕,不敢上前。
他们怕,是因为他们都是小喽啰,跟在人族屁股后面,滥竽充数。
真正的大佬一下场,一起围攻萧景胤,萧景胤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怪物,拿着三叉戟,残忍的道:“只要杀了人族之主,我们就能随意驱使可怜弱小的人类了。”
萧景胤一听,擦掉嘴角的血渍,眼眸一凛:“你做梦。”
他抬起君临剑,腰背挺直,眉眼棱角冷峻:“就算朕死了,也不允许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踏入大魏半步。”
“哼,你在说什么大话呢。”又一长着翅膀的鸟人,不服气道:“神族都抛弃你们了,光靠你一人,能撑到什么时候,不如你乖乖就范,我们大王还能让你苟活一阵子。”
萧景胤的眼眸结了一层薄冰,寒气逼人,他没再言语,提着剑慢慢升到半空中,轻唤了句:“君临。”
从君临剑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敬意:“君临剑在此,吾王,有何吩咐。”
“起阵。”
“谨遵王命。”
萧景胤的头顶正上方出现一柄巨大的剑柄,剑柄上的龙纹闪耀着光芒,他的脚下出现了无数神秘的符文,组成一个圆环,散发着魔力。
慢慢,大阵已成,日月相对,周身环绕着符文,正熠熠生辉。
大雪纷飞,刺股的风吹乱了萧景胤的发丝,他握住君临剑锋利的剑刃,猛地朝下,掌心满是鲜血,湍湍往下流,顺着剑尖滴落在阵上。
顾幼菱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可以飞,也站在阵上,好奇道:“萧景胤,你在做什么啊。”
「朕要开启大阵,拖住妖魔两族,为神族争取时间。」
顾幼菱看着萧景胤的血正迅速的,填充大阵,有点害怕:“这…需要多少的血啊,怕是吸干你也不够啊。”
「别担心,朕一人的血,足以发动大阵。」
「朕真的是疯了,竟然可以看到你了。」
萧景胤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顾幼菱面前,眼神迷离,温柔如水,想抬手触碰,又没敢真的去触摸:「真的是你吗?你一直跟在朕身边吗?」
顾幼菱没想到这阵法如此神奇,竟然可以让萧景胤看到,魂魄透明的她,她有些无措的咬着唇,点点头:“陛下,会害怕我吗?”
「朕怎会怕你?」
「眼下能见到你,朕死而无憾了。」
萧景胤终于选择抬手去触碰顾幼菱,抚摸着她的长发,满是伤痕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如获至宝叹息道:「感谢上苍,又把你送到朕的身边。」
“陛下,我已经死了。”顾幼菱委屈的眼角落泪,吸了吸鼻子:“然后,我可能还要再死一回了。”
「你不会死的。」萧景胤松开她,用指尖拂掉她的泪水,眼神坚定的道:「阿菱,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也不要害怕死亡,更不要畏惧无知的未来。记住,我会默默守护着你的。」
顾幼菱眼神迷惑:“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萧景胤没有回答,只是推开她,把她推到大阵外,他所有的血就被大阵吸收了,脸色苍白的把君临剑插入阵眼,单膝跪地,气息微弱,又言辞凌厉:「君临,听令!」
“臣在!”
「以吾之残躯,吾之三魂,吾之七魄,献祭于你!」
「真心祈愿乾坤颠覆,河海逆流,时空流转,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最初!」
君临剑发起悲鸣,又再问了句:“吾王,可知献祭的后果,您将不存于天地,不生于未来,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萧景胤闭着眼,没有犹豫:「朕已知晓,别废话,快来不及了,开始吧。」
“谨遵王命!”
“时间之轮啊,听从吾的号令,倒转,开始!”
雪,缓缓从下往上,飘向天空。
顾幼菱的身子也往下掉,正要摔在地上,被萧景胤抱在怀里,然后她跟着他一块儿,悬在高空中。
“你做了什么,原来倒转时空的人,是你!”
“我还以为是上天怜惜我,才让我重活一世。”
「原来,你来自过去,重活一世,开心吗?」
顾幼菱摇摇头,“重活一世,我还是蠢的无可救药。”
「没关系,一世不如意,还有下一世。」
顾幼菱被男人搂住腰,他凑到她耳边,缓缓道:「一切因你开始,一切也因你结束,顾幼菱,你要幸福啊。」
“幸福…”
顾幼菱瞬间没了力气,浑身轻飘飘的,她闭上眼睛,耳边还回荡着低沉又温柔的声音。
「愿你,能与所爱之人相守,琵瑟和鸣,白头到老,子孙萦绕,一生平安喜乐。」
「朕,会化作春风冬雪,守护着你。」
「朕,爱你。」
「朕,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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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了一个晚上赶出来了,错过了中秋,就祝宝宝们国庆节快乐啊,熬不住了,去补觉,催更评论,不要客气的,都朝阿吉扔过来吧!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