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呼吸来回,郭嘉想到了什么,一脸的窘态,有些难以启齿道:“主子,您这副模样,该不会是纵欲过度吧?”
顾幼菱差点被茶水呛到,咳嗽了两下,把茶杯掷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轻哼了下:“你们男人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儿,就不能想点别的。”
她又道:“萧景胤身上的寒毒还没完全解呢,他眼下有心无力,懂?!”
“懂!”郭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又好奇道:“那您怎么看起来,跟被妖精勾了魂似的,精气神都没了。”
“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去哄他。”顾幼菱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哄了没用,反倒被他拿捏威胁,用太子妃之位,换我一时安宁,但太子妃哪儿是那么容易当的。”
“昨儿,他逼着我念书,还布置了好多功课,我一夜未睡,可用功了,谁知上半日睡了个囫囵觉,全忘了个干净。”
郭嘉:“…”
好半天,他才道:“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五日后,春闱放榜日。
顾幼菱屏住心神的盯着前方,心头灼热,焦急的伸长了脖子。
不远处,有人往这边跑了过来,是覃秋,她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凝重。
“如何?”顾幼菱声音有些颤抖,以为结果不好,便想着自己要多鼓励鼓励周承,这回不行,还有下回。
覃秋淡道:“少将军武试排名前三,并列第二名。”
顾幼菱还没反应过来,春红已经兴奋的跳起来了,抓住顾幼菱的手,欣喜道:“姑娘!第二名是榜眼啊!少将军太厉害了!”
“凭周承的实力怎么会是第二名?”顾幼菱松了一口气,但嘴上道:“他要拿第一名,简直绰绰有余,里头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覃秋,可知道第一名是谁?”
覃秋:“百里长空。”
“什么?!”
顾幼菱震惊的一时目瞪口呆,她扶额,脑袋有些晕眩,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上一世组织农民起义的大头目怎么这一世要入朝为官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又是什么诡异剧情的一环吗?
她一定要去问问郭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承站在榜单前,看着第一名,心里有什么堵在那儿,不上不下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喜色。
“搞什么啊,输给你和百里长空,我认了,这葛云洲,算哪根葱。”楚誉抱着胳膊,脸上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周承直接捅破道:“你都输给人家了,再不服气也要认!”
楚誉也就发发牢骚,嘴硬了一句,该认的还是要认,这不,一看到过来看榜的葛云洲,立马笑嘻嘻上前道:“葛兄!恭喜恭喜!祝贺你取得了好名次。”
葛云洲手不离枪,执手过头顶,微微垂着下巴:“承让!上回只是小弟险胜,再比一回,小弟未必能赢你。”
“葛兄真是谦虚,你的一杆枪耍的入神入化,进可攻,退可守,我楚誉甘拜下风!”楚誉也作揖还礼回去,以示敬意。
周承走过来,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笑着道:“你们两个就别整这些虚礼了,走,找个地方,咱们边吃边聊。”
其余两人不约而同的抬眸,对视一笑,点点头。
两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结伴而行,谈笑风生,坦坦荡荡,放下了彼此的身份和地位。
他们,就是自己最原本,最纯粹的真我。
榜单前,簇拥着好多人。
百里长空才懒得去挤,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慵懒的倚在那儿,手里拿出一个物什,长筒可以自由伸缩,可以看清远处之景,被称为窥筩。
他有些自负的,第一眼,就去看了武状元是何人。
哦,果然是他自己。
百里长空收回视线,顿觉聊赖,似乎也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明明知道结果,还要起个大早跑一趟,真是有病。
但他刚才瞄准第一名的时候,也顺便往下瞅了一眼,才道:“算了,来都来了,也不虚此行。”
他刚要离开,就看到周承几人,一时起兴,贱兮兮的道:“诶哟,这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少将军周承还有承恩侯府世子楚誉吗?也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的口出狂言,说考完试要找我算账。”
百里长空用小拇指掏耳朵,掏了几下拿出来,放嘴边一吹,有些得意道:“我可是等到黄花菜都凉了,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本大爷我,还没见过比你们俩还废物的人呢。”
“你!”
楚誉都没恼,结果周承却摆好了打架的姿势,正要冲出去,却听见一个声音。
“周承!”
周承扭头一看,竟然是顾幼菱,赶紧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脚,咬着后槽牙瞪了百里长空一眼,又赶紧咧开嘴,迎了上去:“阿菱,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考得如何。”顾幼菱抿着唇,眼眸温柔,淌着水珠,眉梢带着一丝喜意:“恭喜你,位列榜眼,我真为你感到开心。”
周承有些惭愧,低声道:“抱歉,我没拿到武状元,一时大意,与第一名失之交臂了。”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小心谨慎,全力以赴,做武状元也未尝不可,一定能给顾幼菱一个惊喜,谁能料到,会杀出百里长空这匹黑马,把他的计划全都搅和没了。
“周承,你不要难过,虽然你拿了第二名,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名啊。”顾幼菱头上,丝绒碧簪上的玉珠吊坠,一晃一晃的,她笑起来很美,又妩媚又动人,让周承忍不住恍了神。
此刻,他的心里,升腾起一阵暖流,由心脏处慢慢延伸到四肢,噼里啪啦,电的他轻飘飘的。
“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眉目传情,真是不知羞。”百里长空突然插了一句嘴,打破了美好的氛围。
怎么哪儿都有他,真烦人!
周承瞪了他一眼:“你说谁呢!”
“当然是你…”百里长空看了一眼周承,又把视线挪到顾幼菱身上,冷哼了下:“还有她!”
顾幼菱也刚好抬起眸子,刚好和百里长空对视了,两人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一个眯着眼睛,一个眸底颤动。
顾幼菱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朝周承道:“按照规矩,这会儿圣旨怕是快传到府里了,周承,记得早些回府啊。”
“我出来也有段时间了,也该回去了。”
周承想亲自送人回府,可他刚才已经和楚誉他们约好了,突然变卦,未免不妥,就没开口,只淡淡点头,目送顾幼菱离开了。
正好,他必须要找百里长空好好算账,奚落他可以,但不可以不尊重顾幼菱。
可一回神,百里长空已经没了人影,又一看,楚誉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只有葛云洲道:“楚兄说有急事就先回府了,周兄,我也要回家等圣旨,不好意思,先行一步,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咔嚓。
周承整个人在原地裂开,咬着后槽牙道:“行。”
他在心底哭唧唧道:早知道,刚才就送阿菱回府了,许久未见,寥寥两句,怎能慰藉他的相思之苦。
可眼下再追上去,也来不及了,自己只好打道回府了。
半路上,顾幼菱若有所思的走在大街上,她立在一处卖风车的小摊前,被那花花绿绿的风车吸引住了。
起风了,风车都开始呼啦啦的转着,有的快,有的慢。
“姑娘,随便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吧。”过来一人,直接掏了钱给卖风车的老翁。
顾幼菱浑身僵硬,有些不自在:“公子客气,咱们非亲非故,不必如此。”
“亲是没有,但故就不一定了。”那人故作深沉,玩味的笑了笑:“在下百里长空,有眼不识泰山,让姑娘受了惊吓,真是我的不是。”
顾幼菱眼皮子跳了跳,尴尬一笑:“公子言重了,眼下,我没什么大碍啊。”
“我不是说眼下,而是去年冬日。”百里长空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轻呢喃着:“护国寺,枫叶林,你骑着马拼命逃跑的样子,真像一只惊弓之鸟。”
“别装了,你明明都已经认出我了。”
闻言,顾幼菱也不装了,卸掉了所有的伪装,淡淡道:“当日你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那双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就像鹰的眼睛一样。”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如今你自己都承认了,我都不好意思替你打圆场了。”
她啧了一声:“百里长空,你可真大胆啊,一个匪徒,竟然敢大摇大摆的行走在京城地界,你可知,只要我吆喝一声,你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顾幼菱其实还在装,她装得不慌不忙,一点也不能露怯,自己知道了百里长空的另外一层身份,按照正常的脑回路思考,他不会留她活口,不如她先震慑,争取时间,再考虑逃跑。
“哦?”百里长空的眼神波澜不惊,嗤笑了一声:“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
“你啊,怎么这么迟钝,没发现你的丫鬟一直没跟过来吗。”
顾幼菱赶紧道:“你别动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事冲我一人来便可。”
“你可真有趣,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的死活。”百里长空抱着胳膊,轻抚着下巴:“不过嘛,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们,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只要你不泄露我的身份,我就放过你,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顾幼菱眉心紧蹙:“你是匪徒,有什么信用可言,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了。”百里长空的那双眼睛盯着顾幼菱,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那一日,你当真以为,我的弓箭瞄不准你么。”
顾幼菱瞳孔放大,又慢慢回拢,沉思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嗯,你可比周承识时务多了。”百里长空又接着道:“放心,我啊,怜香惜玉,只要你遵守约定,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鬼才信呢。
顾幼菱暗道:一个杀人如麻的匪徒,怎么会为了区区美人,就甘心承担暴露自己的风险。
她突然想起百里长空的姓氏,猜测道:“公子,你当初,并不是放我一马吧。”
百里长空脸色一变,警告道:“漂亮的女人,最好不要太聪明,否则,会死的很惨。”
顾幼菱的眼中迸发一股幽寒,嗓音冷冽:“那我在死之前,一定会让我的敌人,死的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