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真不是个东西。
郭嘉咂咂嘴巴,默默在心里小声的嘀咕着。
他盯着覃秋的视线太热烈,让覃秋略感尴尬,掩住口鼻轻咳了下,帮他打开了门。
“多谢。”郭嘉连忙道谢,进了里间。
里间坐着一人,淡雅绿衣,清浅袖口,衣襟上绣着一朵又一朵雪兰,精致华贵,端庄得体,未束发髻,都编成小辫子缀以珍珠,额间眉心坠的水钻,耀目迷人。
她捧着一本书,看的有些入神,见他进来,只轻抬了眼皮子,又把心思投入到书里。
“主子,吃些东西吧。”菜上齐了,可动都未动,郭嘉坐在一旁,调侃道:“下半日就要小考了,临时抱佛脚,来得及吗。”
顾幼菱灰头丧气,却眼不离书,一目十行:“你既然能猜出下半日有小考,能否知晓这小考内容?”
“小的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您的。”郭嘉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哪里会用心记小考考什么,不过在他的印象里,顾幼菱的女学成绩烂到离谱了。
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他总担心小皇子也跟他娘一样,还好,学习这一项,随了他爹。
郭嘉轻晃了下脑袋,谆谆告诫道:“作弊可耻,您可是女主,要以身作则。”
一提这个,顾幼菱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了下:“谁家的女主跟我一样,重生一回都能死那么惨。这女主,不当也罢。这一世,我只凭自己的意志行事。”
“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郭嘉作为顾幼菱的狗腿,自然是双手支持她的决定。
“傅子衿虽然没有当上太子妃,但作为太子侧妃,背后又有傅氏一族的支持,难保日后她会不会又掀起什么浪来。”
顾幼菱又翻了一页,额前的泪珠坠子随着动作摇动,纤长的柳叶眉,眉尾轻扫,凌厉矜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主子说的是,如今太子妃之位空缺,若是让它一直空着,对傅子衿而言,不失为一个翻身的机会。”郭嘉一针见血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的后路彻底堵死。”
言罢,他好整不瑕的看着顾幼菱,扬眉道:“主子,您说呢。”
顾幼菱的视线从书里挪开,看着郭嘉那副看热闹的表情,把书放下,有些为难:“你该不会让我去补了那个空缺吧?”
郭嘉点点头:“果然知我者,主子也。”
他赶紧出了一个主意,觉得甚妙:“主子,若是您当了太子妃,不就有机会处处拿捏傅子衿了吗,到时候任你搓圆捏扁,她敢吭一声,你就哭,让陛下…不,让太子殿下给您做主。两世血海深仇,咱们慢慢报。”
“不行!”顾幼菱双手否决,苦着脸道:“我跟萧景胤八字不合,每回见到他,我都倒霉的祸不单行。”
“若是我当了太子妃,要日日夜夜跟他待一块儿,我岂不是要倒霉一辈子。”
“那依您这意思,这太子妃是要另选他人了?”郭嘉顿时有些头疼,给顾幼菱提了一个醒:“主子,这太子妃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是友还好说,若是敌,您怕是又得死一回了。”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考虑到了。“顾幼菱抱着胳膊,胸有成竹道:“所以,我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
郭嘉抿唇,思量了一下,轻道:“崔月芙,不行。”
“为什么不行!”顾幼菱没想到,这都能轻易的被郭嘉猜出来,瞬间觉得无趣。
“不行不行!”郭嘉连忙摆摆手,“崔小姐早已心有所属,您就高抬贵手,别棒打鸳鸯了。”
顾幼菱一听,立马炸了,拍着桌子道:“谁!谁敢从我眼皮子底下抢走月芙姐姐!”
“这个嘛。”郭嘉顾左右,而言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您不做这太子妃,没有太子殿下的助力,小的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改变您的结局。”
“甚至周将军,他的生死,都依然渺茫。”
他站起身,两手塞进袖筒,低垂着眉眼:“主子,小的说过了,想要权势,就必须有所牺牲。没有这样的觉悟,您还想要改变未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您名下的账目,我都理的七七八八了,每月末会与您交接一次。”
“流民我已经妥善安置到庄子里了,至于其他的,您想清楚了再跟我谈。”
话音还未落,人就走出房间了,衣袖甩出的风都带着怒气。
顾幼菱坐在那儿,撑着脑袋,有点委屈道:“你以为我不怕死吗,可是突然说什么让我去做太子妃,哪里就这么容易的。”
“要想做太子妃,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周承解除婚约。”
“我该如何说,才能不伤他。”
不,无论如何说,周承都会被她伤的体无完肤。
她舍不得,舍不得见他难过。
和郭嘉不欢而散,下半日的小考,顾幼菱心神恍惚,都不知道自己答的什么,只见考官收她的试卷时,随便扫了一眼,无意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下了女学,回府的一路上,顾幼菱郁郁寡欢,半点笑容也无。
春红不知发生了何事,便给覃秋使了一个眼色,覃秋摇摇头。
她急得一直偷偷打量顾幼菱,想起一事,冲着车窗笑道:“姑娘,今日府上来了贵客,夫人可高兴了,准备了好多美味佳肴呢。”
顾幼菱听了,这才有了精神,趴在车窗问道:“可是表哥来了?”
“对啊!”春红脸色红润,笑得更开心了:“表少爷信上说今日到京,夫人就派了人直接在城门口接应,过了午时三刻还没见到人影,就急得自己亲自去接了,那会儿,表少爷刚好入城,却临时要买些东西,改了道,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表少爷到府上后,又让管家去知会夫人一声,经历了一番曲折,姑侄俩才见上面,夫人没忍住,哭了一通,连紫娟姐姐也泪流满面的。”
听到这儿,顾幼菱又陷入了沉思。
她被皇后开膛破肚弄死了,娘亲和烨哥儿如何了,伯府又如何了,傅子衿会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吗。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路,入府下了轿,忧虑还摆在脸上。
顾幼菱整理了下衣衫,迈进香芝院,抬起头,只见檐下站着一个女子,浑身空青色长衫,柳叶眉平展,一双丹凤眼吊着,不怒自威,身量瘦却高,丹唇微抿:“阿菱,多年未见,你怎么…怎么越长,越柳若扶风,跟没长骨头似的。”
顾幼菱往后退了一步,扯了扯春红的袖子,淡淡道:“你怎么没提,这个杀神也来了啊。”
“您说表小姐啊。”春红没看到顾幼菱脸上闪现的一丝惧意,还在乐呵着呢:“她特意交代奴婢不告诉您的,说是给您一个惊喜!”
顾幼菱屁股一疼,吸了一口气,“惊吓还差不多。”
说着就转身往外跑,结果,那女子一两个箭步就过来了,一个空中回旋踢,就踢在了顾幼菱的屁股上,把她压在身下。
“方弦思!你给我起来!”顾幼菱挣扎着,却被那女子压的动弹不得,便放话道:“你等着,我要写信告诉舅舅,说你欺负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弦思压制着顾幼菱的胳膊,往后一仰,抬手又拍了下顾幼菱的翘臀,反弹了下。
她觉得有趣,又拍了下,轻摇了下头,咋舌道:“你都多大了,还告状,丢不丢人呐。直呼名讳,没大没小的,乖,叫一声表姐我听听。”
“若是好听,我就放了你,如何?”
“下辈子吧!”顾幼菱下巴在地上摩擦了几下,立马就红了,反抗的朝院子外叫了一声:“覃秋,救命啊!”
在院外守着的覃秋一听到动静,拿着从衣袖滑落出来的小刀就冲了进来。
来者不善,方弦思一眼就看出覃秋是个练家子,立马弹起,几个后空翻拉开了距离。
覃秋紧追不舍,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就收了刀子,只用掌风与对方交手。
顾幼菱被春红扶了起来,嘶了一声,顾不上屁股疼,大声道:“覃秋,将她给我打趴下,别掉以轻心,她拳脚功夫厉害着呢。”
“阿菱,你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方弦思的脸上还真就有说不出来的得意。
惹得顾幼菱直跳脚。
顾幼菱和方弦思这对姐妹,一见面就掐,互相看不顺眼,年纪小,就不顾礼数在地上乱作一团,直接拉扯头发什么的,硬碰硬。
为了能打服顾幼菱,方弦思为此,勤加苦练了一门拳脚功夫,之后,局势就一边倒了。
顾幼菱几乎还不上手,打不过也不服输,挨了一顿打,逃了就去告状,局势又反转了,方弦思肯定要挨一顿罚。
罚完之后,她盯着顾幼菱,没好气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般娇气,就会撒娇告状,小作精!”
“顾幼菱,你给我等着,今后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天可怜见,方弦思一直践行着她的诺言,打得顾幼菱真的是怕了这尊杀神。
阔别多年,再次相见,两人依然是冤家相见,分外眼红。
后来,还是方芷出来,结束了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