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公,别来无恙。”
李渊率先开口,脸上带着一丝讨好之意。
“唐公,随我来吧。”
李密环顾四周,大步向前,微微一叹。
两人来到李密的住所,刘文静守在门外。
李密示意李渊入座,自己在一旁煮水泡茶。
李渊已入座,就迫不及待开口。
“密公,何故在此?”
眼前此人,可是差点让大隋灭国的一代谋士。
若不是杨玄感才情不济,这大隋已然倾覆。
这样的谋士,今日遇上,乃是上天垂帘。
他又怎么会错过这等机会。
“密某自诩才富五车,博古通今,如今蹉跎半生,沦落为一教书匠。”
打量了李渊一眼,李密自嘲一笑。
“若密公不嫌弃,渊愿奉密公为上宾,随我上任太原留守。”
李渊眼前一亮,伸出手想拽李密的袖子,生怕错过此等谋士。
“密某闲云野鹤半生,不愿再飘零,新城极好。”
李密悄然躲过,目光看向窗外学宫的美景。
“密某准备在此安享晚年,教授一两童子,读书品茗。”
李渊没有搭话,自顾自说道,脸上满是希冀。
“密公以为,渊如今处境,该如何破局。”
李密帮李渊倒上一杯热茶,微笑出声。
“密某只是一教书匠,此等大事,密某不敢置喙。”
李渊不顾形象,朝李密躬身一拜,极为恭敬。
“渊请密公教我,他日若成大事,渊必奉密公为上卿。”
此话一出,李密睫毛颤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真诚地盯着李渊。
“唐公莫要说笑,以唐公如今的实力,这天下已半分入得你手。”
李渊闻言一惊。
“密公何出此言。”
见李渊脸上表情,不似作假,微微一叹,细心解释。
“唐公有如此贤婿,如今又有公主称号,这新城这般繁华。”
“唐公如今又是太原留守,如此地利,这天下已有半壁江山,已然姓李。”
听完李密的话,李渊浑身激动地颤抖,双手紧紧抓着案几,按捺心中的激动。
“密公,渊某愚钝,若想更进一步,可当如何。”
目光瞥了眼李渊,李密站起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的大好河山。
背对着李渊,陷入一段回忆之中。
“昔年密某追随杨玄感起事,曾言上、中、下三策,问鼎天下。”
“而杨玄感贪功冒进,攻取洛阳,选此下计策,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葬送了这大好前程。”
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渊,语调加重了几分,似有不甘。
“如今大隋战乱四起,此为天时。”
“唐公占有太原、新城之地,物资丰富,位置极佳。”
“依太原之地势,东出可入主东都洛阳,北上可直取长安,入主关中,此为地利。”
“唐公有新城之主这等贤婿,可当十万雄兵,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尽落于唐公,何愁大业不成。”
“这天下只要唐公想要,不过是时间问题。”
“若有朝一日,唐公愿收取天下,北上长安,入主关中,则大业可成。”
说着,李密朝李渊躬身一拜。
“渊谢过密公。”
李渊连忙站起,扶着李密,笑得一脸开怀。
“他日若遂凌云志,必定报今日献策之恩。”
李密默默颔首,再次一揖。
“那密某祝唐公心想事成,就当临别赠言。”
李渊起身离开,按捺心中的激动,轻轻关上房门离去。
望着对面那杯凉茶,李密心中苦笑。
若我有此等女婿,何愁大业不成,何须问策他人。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刘文静见李渊大笑而去,忙进入房间。
快速来到李密跟前,眼含泪花,哽咽道。
“密公,这些年可好?”
李密将面前未动的茶水,连杯子一起丢出窗外。
又拿了一个新杯子,帮刘文静倒了一杯茶水。
“贤弟有话直说。”
刘文静上下打量李密半晌,这才开口。
“密公身处此地,以密公之才,为何不借新城之力,夺得天下。”
李密目光扫过一脸激动的刘文静,面色一冷。
“贤弟可知,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杨玄感兵败之后,密某常想此问题。”
“如今,到了新城才得到答案。”
“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
“仁者,可得天下。”
刘文静一脸疑惑,怎么好好的,掉起书袋来了,密公莫不是教书魔怔了。
李密瞧了一眼,这些年毫无长进的刘文静,再次开口。
“贤弟以为,新城之主此人如何。”
一说起颜直,刘文静就来气,直接脱口而出。
“贪花好色,目光短浅,不思进取。”
“此人坐拥如此坚城,不思征战天下,反而整日和一个女子腻歪在一起。”
“如此繁华之地,甘愿为李家做嫁衣,实乃愚蠢至极。”
李渊轻蔑一笑,摇摇头。
“贤弟太过轻看此人。”
“能够均新城之田给百姓,且亲自耕田、交税。”
“三年时间将新城推向繁荣,不图回报,拒外敌于边境之外。”
“有这样魄力的人,岂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这些日子,刘文静仔细观察过颜直。
毫无心术,行事过于随性,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为何李密会如此推崇。
刘文静看了眼窗外,俯下身,压低声音说道。
“新城之地,文静以为,密公可取而代之。”
“文静可帮密公联络东突厥,再召集杨玄感旧部来此。”
“左右夹击,你我再在城中策应,里应外合,新城必定落于密公之手。”
李密盯着刘文静看了许久,脸上带着嫌恶,冷声道。
“看来,贤弟还是不明白密某的意思。”
“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
“使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新城百姓民心所望,岂是区区计谋能够撼动。”
“就算攻下新城,必定全城皆反。”
“到时候,所得不过是座死城,空城,要来何用。”
说完,他一脸无奈地望着窗外的新城美景,摇头叹息。
“新城除了颜直之外,他人永远无法沾染。”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天下最无解的阳谋。”
“得人心者得天下。”
刘文静闻言,思考良久。
最终竟然发现,真如李密所言。
顿时,整个人浑身都是汗水。
好在这几日相处,没有得罪此人。
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竟然伪装得和常人一般。
这种心计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谋士能比的。
看来,日后得打消对新城的图谋。
不然,惹恼了颜直,吾命休矣。
“不知密公有何打算?”
李密盯着面前茶水升起的雾气,愣愣出神。
“这几年,密某留在新城,是为学习颜直那王道之术。”
“古往今来,君主皆防民、弱民,愚民。”
“致使国进民退,国强民弱,利于统治,国家安定。”
“而颜直反其道而行,智民、强民、富民,而新城实力不弱反强。”
“此为王道之术。”
“密某留此,便是为了学习此等要术。”
“真正厉害,可得天下的屠龙术。”
说完,李密站起身,整个人浑身气势大变。
仿佛以天下为棋局,随手一拨,天下风起云涌。
“如今天下动乱,你我皆拥有天时。”
“而我密某,等的便是这地利人和的到来。”
“若到那一日,密某必定让所谓的天下豪杰看看。”
“何谓真正的大英雄,一代霸主。”
盯着眼前意气风发的李密,刘文静一阵恍惚。
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在杨玄感大营,指点江山的一代谋士。
“若真有那日,文静必追随密公。”
他朝李密躬身一礼,极为恭敬。
“贤弟说笑了,唐公才是贤弟的最佳归宿。”
“密某只不过是书生意气,区区臆测,何必当真。”
李密面沉如水,摆摆手。
“贤弟,密某累了,不送。”
“那文静就不打扰密公休息了,文静告辞。”
刘文静尴尬一笑,推门而去。
脑海中回荡的全是李密对颜直的夸赞。
那颜直真有李密说的那般厉害?
这世间可真有王道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