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点吃，不够再点。”宇文香拿纸巾帮小朋友擦了擦嘴上的炸酱。
“谢谢姐姐！”头也不抬，吸溜吸溜的，一个劲猛往嘴里塞面条，看起来很久没吃饱了。
“你怎么自己一个跑出来捡废品？”柏乐看着这个一脸花猫样，指甲黑乎乎，衣服黄渍渍的小男孩，身上散发着酸臭味儿，也不知道是垃圾的味道还是太久没清洗自己了。
周围的人时不时的投来异样的眼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小孩停下了手上的筷子，低头沉默了一阵：“奶奶身体不好，诊所的医生说得去大医院做检查，我捡废品去卖，卖了钱就可以带奶奶去看病了。”说完继续扒拉起面条。
在场的所有食客都安静了，有人正准备送往嘴里的面条顿时悬停在半空中。
“你家里其他人呢？”
小孩摇了摇头没回答。
柏乐不再追问，在孤儿院长大的他，不敢说自己能够完全的感同身受，但是十分明白那种无助的感觉。
两小时前：
“咱们换个思路吧。”宇文香走进窄巷子里，“假设，人贩子是从这几条巷子下的手，既然我们找不到人贩子的痕迹，是不是可以试着从受害者的角度去思考。”
柏乐似乎知道她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找出那些孩子独自经过这几条又脏又臭的巷子的原因，从而引出人贩子？”
“聪明！你看，正常来说，摆摊的人是不会走这几条巷子回家的。”
“餐车过不去！”
“对！而且这里原本是个废弃篮球场，所以旁边有公共厕所，几乎也不会有人跑来巷子里撒尿，现在的人多半还是要脸。”
“嗯。”柏乐认可的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在大晚上走小巷？”
俩人一边分析一边走向第二条巷子。
“你让我捋一下。”柏乐叉着腰走到第二条巷子的出口，扫视了一下环境，然后调头回来：“我想到几种可能，你听看看。第一种可能，就是小孩子尿急，嫌去厕所麻烦，摊位离巷子近，脸皮厚就地解决了。”
“可以啊，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摊位老板娘失踪的孩子吗？”
“记得。”
“她的摊位就在那条巷子口，而技侦也在那条巷子的拐角处提取到了新鲜的尿液成分，但是检测不出DNA，确定不了是不是失踪的孩子尿的。”
“嗯，第二种可能，这条巷子是通村路的，出去转左是马路，转右可以穿过小公园的草坪去到那个村子里。”
“没错，那是常町新村，失踪的女童就住在那个村子里，听邻居说她家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全家一天到晚围着小弟弟转，女孩常常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玩耍，案发当天，女孩的弟弟想吃炸土豆跟奶茶，奶奶就给了女孩二十元让她去夜市给弟弟买，等了很久女孩都没回家，奶奶以为她偷吃独食，抄了根棍子满夜市找，说要修理她。”
“太不是东西了吧，这种人也配有后代，呸！”
“哎。”
这里一共三条巷子，每条巷子都是互相连通的，最后一条是垃圾巷，除了连通第二条巷子的路，其他都是死路没有出口，十一点收摊的时候会有人去丢垃圾，白天很少有人出入。
俩人往垃圾巷的方向走去，经过转角，垃圾堆上赫然躺着一个脏兮兮小男孩！
宇文香赶忙冲上前试探鼻息和脉搏，确定还活着后才松了口气，随之柏乐将孩子一把抱起，跟着宇文香小跑到停车的地方，放入后座，迅速送往附近的医院挂急诊。
所幸，孩子只是低血糖昏迷，验血除了营养不良没什么大毛病，护士挂了两瓶点滴之后慢慢就醒了，可能是太累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一直守到孩子睡醒时，点滴也挂完了有一会儿了，结完账不需要取药，怕孩子会二度低血糖昏迷，出了医院的门，便领着孩子到对面的面馆吃东西。
老板端了一份炸鸡排上桌，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这是请小朋友吃的。”
“谢谢老板！”
对于底层百姓生活的不容易，孩子不加修饰的表达更让人心碎。
打包了两份汤面和几份肉菜，柏乐让孩子带他们回家看望一下奶奶。
男孩执意要先回去找被遗忘在垃圾巷的麻袋，里面是他早上辛苦捡的空瓶子跟纸皮。
不想伤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只好先回夜市一趟。
“哥哥，为什么是姐姐开车啊，你不会开车吗？”
“哈哈哈！”驾驶座的宇文香乐了。
“对啊，哥哥比较菜，驾驶证还没考下来，不过快了，明年哥哥就可以开车了。”
“哦~那你加油哦~”
“好！”柏乐也被逗乐了，突然有些想念孤儿院可爱的弟弟妹妹们。
“对了，都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宇文香才想起来，和小朋友相处了几个小时，愣是没人问起他的名字。
“我叫张义。”
“毅力的毅还是艺术的艺？”
“正义的义！”
“哦~好名字！”
意林新村
“奶奶我回来了！”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男孩冲着院子喊道。
这是一栋破旧的老式红砖绿瓦房，占地面积不大，有个水泥地铺成的小院子，地面年久失修，看起来坑坑洼洼的，一面围墙边堆满了纸皮和麻袋空瓶子。
表面上这是个两层建筑，其实二层只砌了一半，连屋顶都没有，两层之间用瓦片修饰了挡雨的屋檐。
出于礼貌，二人没有贸然进屋，而是将打包给奶奶的食物交给小义，原地站在院子里等候。
小义找了一圈后从屋里跑了出来，很着急的大喊：“奶奶不见了。”
他顾不上两位客人，头也不回的冲出院子四处找寻。
“奶奶！奶奶！”吵吵嚷嚷的呼叫声在村子里荡漾。
宇文香跟柏乐紧跟其后，毕竟是特殊时期，人贩子还没抓到，小孩子独自走在路上不安全。
好在奶奶就在不远处的垃圾点捡垃圾，听见孙子的声音招手回应着。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医生让你多休息，你真的很不听话哎！”小义奶凶奶凶的。
“我没乱跑，这里离家里那么近，走两步就到了。”奶奶辩解道。
“那也不行，快回去！”顺势抢过奶奶手里的麻袋，用最凶的口气干着最温柔的事。
宇文香笑了笑上前和奶奶打招呼：“奶奶好！”
柏乐也跟着叫“奶奶好！”
“你好~你们是？”奶奶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唇色发白。
小义和奶奶诉说了今天的遭遇后，奶奶连忙跟二位道谢，责怪自己没能力照顾好孩子。柏乐表示要带奶奶去医院看病，但是遭到了拒绝，奶奶不想麻烦别人，也担心如果查出来病重没有能力偿还医药费，不想拖累孩子。
这下换小义不乐意了，坚持让奶奶去医院，还威胁说，如果奶奶不去看病，他就要绝食。
见奶奶不说话，又气呼呼的跑回房间，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要求柏乐在白纸上写他的名字和电话。
柏乐也没多想，以为小义是为了方便联系自己就写了。想不到的是，小义随后就打了个手写的欠条，还用水彩笔涂大拇指盖上手印，承诺长大后一定会还钱。
一屋子人都傻眼了，小小年纪能做出如此让人钦佩的举动，着实是自愧不如。但是生活不易，小义根本不知道这年头赚钱有多难，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中彩票的好运。
柏乐拒收欠条，告诉小义不需要还钱，没想到这孩子还挺倔，说要连饭钱一起还。
见男朋友拧不过一个小屁孩，宇文香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然后悄悄在柏乐耳边说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打欠条是没有法律效益的，你就收了吧。”
柏乐恍然悟了，将小义塞到自己手里的欠条折好，像对待贵重物品一样的收了起来。
奶奶最后架不住三个人软磨硬泡，被扶上车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忙活了一下午，只出了验血报告，奶奶的血脂血压都很高，肝功能也不太好，医生听诊后担心奶奶有心脏和呼吸道方面的疾病，所以彩超和断层扫描一定要做，但是因为来的晚加上是周末，影像科预约排不上号，只能安排在明天了。
为了不在路上来回的折腾，早有准备的他们，出发前已经让小义跟奶奶预备了一袋换洗的衣物。办理了住院手续，安排好病床后，护士便给老人留置了三通管准备输液。
俩人嘱咐小义照顾好奶奶别乱跑，她们要去楼下的小超市采购洗漱用品，回来时还为小义租了一张陪护床。
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可把俩人累坏了。
临走前宇文香像个老妈子一样，摆放好买来的洗漱用品，教小义如果晚上有事要叫护士就按床头红色的呼叫按钮，最后留下了俩人的电话号码示意护士台有电话可以借用......叨叨叨叨了半个小时，确认没有遗漏，才放心的离开。
天色已黑，车窗外五彩斑斓的灯饰在行驶中望去仿若一道斑斓的彩虹，这时耳边传来了一曲熟悉的小调儿。
“平安夜~圣诞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