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郎府大门前,驾车的小厮下车将台阶搭好,恭请车内的人下车。不一会儿一位老妇与一中年人从车内出来,中年人先下了车,老妇在中年人的搀扶下也随后下了车。
从另一辆车中下来的则是清羽和渊悟,清羽第一次来烬城,心里却没有些许兴奋,大概是因为这次来所为之事并不是登门拜访这么简单,这还未进门气氛就已经很凝重了。
老妇与中年人自然是傅老夫人和傅家家主傅蒙,老夫人抬头看着大门上方的郎家牌匾,冷哼了一声,道:“真是气派啊”。
郎府大门打开,郎老夫人与郎家亲眷们都站在那里准备迎接傅家人。傅老夫人见状表情没有丝毫波澜,毫不客气的与傅蒙步入郎府,当走到郎老夫人面前的时候,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可眼神中却透着冷漠。
“苏初曼,多年未见,你身体可还安康啊”。
郎家人听到傅老夫人直呼其闺名,吓的连头都不敢抬,虽然傅家这边只有两个人,可在气场上一点都不输郎家。
郎老夫人大概早已料到,依然笑道:“亲家远道而来,郎家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亲家不要见怪,这一路颠簸的,先进到里面用口茶歇一歇吧”。
“郎家盛情,我们傅家可不敢承受啊,说是不周之处,只怕早就不周了”。
傅老夫人每一句话中都夹枪带棒,言辞犀利,幸好是郎老夫人亲自应对,若是换了旁人,这主家的气场早就被压下去了。
郎老夫人依然客气的迎傅家人进了主厅,清羽与渊悟与傅家人拉开了些距离后进的郎府,这两家见面的场景她都看在眼里,虽说清羽是局外人,可这样的针锋相对也让她感到了紧张。
清羽不经意间瞄到了站在远处转角处的凤婵,凤婵也注意到了她,两人相互点头示意。这时王思凝走上前,对着清羽和渊悟道:“两位便是清羽姑娘与渊公子吧,家主回来后曾向我提起你们二人,来了就是客人,不必拘束,请随我来吧”。
王思凝的温婉大方深深触动了清羽,在她眼中当家主母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她从王思凝身上看到了栾昕婉的影子,所以此时此刻觉得十分的亲戚。
傅家人随着郎老夫人进到主厅,厅中已有两人等在那里,正是郎天宿和郎天陵。朗天宿见到岳母前来,很恭敬的问候了一声,可傅老夫人理都没理直接走了过去,郎老夫人皱着眉头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站到一边。
傅蒙搀着傅老夫人在主客位子上坐了下来,他自己则坐在了旁边。郎老夫人奉上好茶,一屋子人都没有说话,倒是置身事外的清羽略显尴尬。她的眼睛来回看着厅中的人,想看看是谁先说第一句话。
“岳母,您一路辛苦,不如先……”
“你打住,郎大爷的这声岳母,老身愧不敢当”。
郎天宿被当众回绝,脸上自然是无光,郎老夫人接过话来,道:“亲家切勿动怒,有话咱们好好说,这么多年的亲家了,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呢”。
“好,既然是你这一家之主开了口,那我就与您说道说道。我傅家在朱雀神域也是有头有脸的,我女儿在你们家犯下大错,你们连与我们商量都没商量就将她送了回来,而且送回来的时候我女儿已经得了疯病。我且问一问所谓的亲家,如果你的女儿被如此对待,你可心痛”?
傅老夫人强忍着泪水,哽咽的说着。满屋子郎家人没有一个说话的,这个时候郎老夫人不开口,谁都没有资格开口。
“我女儿和外孙在家中犯错,行忤逆之事,按理说是应该受到责罚,之前的事是他们的做的不对。可有果必有因,你问问你的好儿子他配不配成为一个好丈夫”。
傅老夫人一针见血,这让本来想好说辞的郎老夫人到嘴边的话又被塞了回去,郎天宿更是无地自容,祸因皆出自他自身,归根结底,他也是要负一半责任的。
郎家其他人只能坐在那里听着,就连家主郎天陵都不敢插话,只有那没心没肺的夏惜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表情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两人在同一天一前一后回家,夏惜雨见到他还跟他打招呼,问他何时动的身怎么不叫她一起。郎天陵只能说自己走的太匆忙,才没来得及与她同行,他也观察了一下夏惜雨的言谈,可她似乎并不知晓那夜在他们家发生事。
郎天陵没有将那晚的事说出来,所以在场的只有他、清羽、渊悟三人知道。傅家的到来,也表明此事的调查正式拉开序幕,再过一会儿,这傅茹中毒的事就该被提起了。
郎老夫人听了这些话后表现的依然淡定,可手上拨动念珠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这些话不但是打了郎天宿的脸更是打了整个郎家的脸,要知道当时郎天宿可是郎家家主,身为家主做事不够周全,这本身就是大错,何况还是涉及到家人的。
郎天宿一直钟爱的女子是发妻景如雪,最疼爱的儿子是景如雪所出的郎晋,对于傅茹和郎晖而言这犹如剜心之痛。且不说郎天宿对傅茹的态度如何,在寝室中私立景如雪的牌位偷偷祭拜,这就已经是对傅茹的侮辱了。好在傅茹体谅他,不与他计较,以为日久见人心,总能软化他的心。可郎天宿非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又对郎晖视若旁骛,偏疼爱郎晋,就算脾气性子再好的人也不会一点触动都没有吧。
郎晖天赋异禀,可就连亲祖父郎星洲都防着他,让旁系族人教导于他,还不把全部的玄丹功传授于他。要不是在外面巧遇族中前辈郎星涯留下的功法秘籍,想必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一个在家不受重视且有抱负的人,怎会甘心屈居人下,但凡郎天宿对郎晖有一丝偏爱,郎晖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来了。
郎老夫人欲起身,郎天宿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她走到傅老夫人面前,还没说话就要俯身拜下去,这一举动吓的众人不轻,傅老夫人更是起身将她扶起来。
“孩子们犯的错,你又何须如此呢”。
郎老夫人,道:“是我,是我教导无方,没有及时将这件事处理好,最后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我身为婆母,理应为此事承担后果”。
傅老夫人盯了郎天宿一眼,道:“还不将你母亲扶回去坐着”。
“老夫人何须如此呢,我们这次只是想把这件事说清楚,好让两家的不要搞的太僵,您这样做,这还怎么往下谈啊”。
“放肆,长辈在讲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傅老夫人立刻训斥了傅蒙,傅蒙只好闭口不言。
傅老夫人端起茶盏,眼睛看着手中的茶盏缓缓的道:“那年我姑娘出嫁,出门前向我敬茶,我祝愿她夫妻和顺,同甘共苦,与夫君有商有量,相夫教子,共赴白首。我姑娘欢喜的去了,留下我这老婆子伤心不已。本以为姑爷好歹是个家主,行事稳妥,我自是放心,可没想到,却是个长情的”。
“我女儿一开始忍着不说,委屈的实在忍不住了会给我写信诉说一二,我还劝她要放宽心要大度。姑爷与前面那位的感情,我们不是不知道,可既然我将女儿嫁过来了,你不心疼她也就罢了,你还侮辱她,你真当女人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是吗?”傅老夫人越说越气,“啪”的拍响了桌子。
朗天宿接连受到训斥,自知今日是一定要有个态度的。他来到傅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诚恳的认错道:“岳母教训的是,一切都是我的错,傅茹跟着我受委屈了,可郎晖着实犯下大错,还杀了他的授业恩师,这个是不得不罚的”。
“哼,要不是你父亲苛待晖儿,晖儿焉能有今日。我刚才说了,有果必有因,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吧”。
郎天陵见形势不利,便起身也走到傅老夫人面前,拱手道:“老夫人莫急,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事情是大夫人和郎晖做下的,既然做下了就要受罚。至于我大哥的问题,也是要单独算的,按照郎家家规,应受风屠鞭之刑,可我大哥如今重伤未愈,这鞭刑先记下,等身体好了再受刑”。
“好,这事就先这样,郎家主判的还算公允,可接下来的事,我怕我说出来以后,你们不敢认啊。”傅蒙道。
郎天陵一听便知是关于哪件事,这该来的总会来,坐在后面的清羽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傅家主有话就说,如果是我们郎家做下的,我们肯定是认的”。
傅蒙冷笑一声,道:“我妹妹的疯病可不是一般的疯病,乃是中毒所致,承蒙清羽姑娘和宁家主帮忙,这才将我妹妹体内的毒清除干净保下了一命”。
当傅蒙说到中毒两字的时候,除郎天陵和夏惜雨外,其他郎家人都惊讶的看过来。郎老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傅家动怒的真正原因原来是这个,可对于中毒一事,她一样感到匪夷所思。
郎老夫人保持着冷静,问起了傅蒙,道:“傅家主将此事说出来,是想说傅茹所中之毒与我郎家有关”?
“没错”。
“可有凭证”。
“给我妹妹治病的清羽姑娘这次与我们一同来了,还是请清羽姑娘来说明吧”。
清羽起身走到中间,向众人行了礼,道:“我为傅夫人治病全是因为要报郎晖襄助之恩,郎晖曾帮我过一个忙,这个忙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想治好她的母亲报答他”。
“清羽姑娘宅心仁厚,心怀感恩,老妇佩服,请姑娘说一说中毒的事吧。”郎老夫人道。
“傅夫人中毒的事,还是郎晖发现的,郎晖曾带着鹈鹕帮堂主也是用毒高手的于渊前往查看,发现傅夫人是因为中毒才导致疯病的且这个毒于渊是解不了的。郎晖为救母亲,又前往青龙神域梵天派求得医治的法子,获得了翻阅《梵天心诀》的机会,可一样毫无收获。无奈之下随着竹韵山庄的清心子前辈前往竹林心境潜心修炼”。
“中毒的事,是秦家小郡主秦鸢亲自向他问来告知于我的,知道这件事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为傅夫人拔毒了。后面一切还算顺利,在宁家阵法的配合下,我将傅夫人体内的毒尽数拔除。只是在在拔毒的时候发现,这毒已经在傅夫人体内很久了,至少三年是有了”。
“三年?这么说,傅茹在郎家的时候就已经中了这毒”?
傅老夫人轻笑一声,眼皮都不抬的道:“老姐姐这是认了”?
“傅茹中毒至少三年,这段时间就在郎家,我有什么不认的。只是这毒是谁下的,谁又有这么霸道的毒,现在我根本没有头绪”。
夏惜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慌了,她想要喝一口茶压一压这紧张的心情,谁知手一抖没拿稳,洒了一桌,茶盏歪倒的声音在此刻显的格外突兀,极不合此时的情境。
郎天琛用手碰了一下她,让她注意一下分寸。
只有清羽和郎天陵知道夏惜雨为何失态,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都心领神会。现在还不是揭穿夏家的时候,最好是来个瓮中捉鳖,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我女儿在你们家中毒,你们无事,偏我女儿有事,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吧。”傅老夫人道。
郎老夫人自觉此事已经非同小可,此人暗藏在家中下毒,这几年竟无人察觉,细想起来着实恐怖。在她眼皮子地下做出这种腌臜事,她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亲家放心,这件事我定会查清楚,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客房歇一歇。我已经让人备下了酒席,这些烦心事先放在一边,咱们两家好好聚一聚”。
“好,我给你们时间,我就住在翠香楼,有什么事尽管来问便是,我随时恭候。席面价贵,还是免了吧,我怕三言两语间闹的不愉快,白白搭上了这一桌酒宴”。
傅老夫人环视了四周,道:“听说郎大爷新立了一位夫人,怎么不见在此啊,莫不是怕见到我而感到害怕”?
王思凝赶紧接上话,道:“回老太太,新夫人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也是怕过了病气给您,请您见谅”。
傅老夫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便与傅蒙出了主厅,随后便出了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