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内已经两日没有人出来了。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即便是外城前来商谈政务的人也都没有放进去。唐冲因为这件事与柳元彻已经吵过几次了,可柳元彻以维系神域安定为由,不让放人进来,反而将人扣在明德兵士驻扎的营中。
“柳城主,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偏颇,外面的人进榆城是域主亲自批的折子,是公务。你把执行公务的人擅自扣押,你就不怕域主责罚吗?”唐冲拍着桌子怒道。
“小侯爷不必在我这里大吼大叫,外面的人的确是因为公务来到这里,可不知道是不是借着公务而行谋逆之事,所以也不怪在下如此做了,不是吗”?
柳元彻看来这回真的要将田家彻底拉下马了,他说的也对,诸事之中,谋反之罪最大,一切与田家有往来的人,都要一一细查。柳元彻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在榆城作威作福的,此刻的他得意的很呢。
飞雲庄后院的一处暗房中,会时不时传出惨叫声。这是在对庄上的人用刑,刑讯之下难免会有挨不住的人能吐出些东西了。
这两日可算是苦了庄内的下人了,可这些下人能知道是什么呢?他们只是普通人,稍微用些刑罚,便难以忍受,有的在柳元彻的授意下画了押做了伪证,有的不想做无耻背叛之人,便一直挨着疼痛,最后活活的被折磨死。
惨叫声,哀嚎声回响在后院中,夜晚吵的其他人都难以安眠,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也有因为过于害怕而忧思过度一病不起的。整个飞雲庄蒙上的这层阴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方叔身为管家一向稳重,他手底下的这些孩子们正在经历这痛苦。平日里对庄内的下人很是宽和,即便是做错了事,也只是训诫两句,不会动辄打骂。
自从柳元彻进了飞雲庄,眼看这早上还好好的人,下午出来时,就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但凡是个正常的人,也定是忍不住想要动怒的。要不是田成杞让他忍,他早就与柳元彻翻脸了。
能与田溯卿共同设下同灵扣的人,修为定是不弱的。
经过这两日的密集审讯,飞雲庄上下人心惶惶。柳元彻将庄上的人都集中禁足在一处院中,不得随意走动。派人搜庄也没有搜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搜到田成杞房间时拿的了《鬼龙舞》,这很是让柳元彻高兴。来榆城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这门功法。
柳元彻手上的,不过是些受不住刑罚的人画下的伪证,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足可以多耗一些时间对付田家。唐冲拿出冀氏令牌想要出去,可柳元彻拿出王令与之对抗,告诉他关键时期,谁都不可擅动,即便是宗族也是不行的。
这一圈的人里面,好像突然少了一个人的身影,说来也巧,这个人并没有记录在户籍册上,所以查人头的时候也没有查到她。
这人便是云梦。
当年田溯卿在外看她可怜,便带回榆城,留在飞雲庄自己的身边。教她写字读书,授她功法,就像亲爷孙一样。登记造册后,云梦的身份就是庄内的下人,所以田溯卿并没有要她的户籍,就当是亲孙女留在身边自己的养着。
云梦的年龄与田怀一般大,那时候便是她陪着田怀一起在田溯卿身边,田怀对她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那日夜里,云梦通知了唐冲去往前厅后,便自己回房收拾了下,带着田怀给他的路线图从密道出去。
这个密道是直接通往城外的,密道的出口在一片密林中,她将出口隐藏好,便急匆匆的赶路了。
没错,云梦这是要独自去救田恺。
按照路线图上所示,一共有三处地方可以救人,一处是沁柳村,这是明德通往榕城路上的第一个村庄,选这里是因为村民多,可以趁乱将人救出;第二处是饶谷,如果在沁柳村失败,便要在这里再救了。这里地势险要,容易隐匿形迹,发起攻击时自上而下可迅速救人;第三处便是快要到榕城的冀阳桥了,这座桥是横在一条大河之上,是通往榕城最近的一条路。若是想要绕道而行,那便要花上两日的功夫,才能绕到对岸。早些在桥两头布下埋伏,那便如同翁仲捉鳖,除了从桥上跳下去,别无他路离开。
此刻只有云梦一个人,她最后决定在饶谷救人。因为她不确定押送田恺的车队的速度有多快,怕是早就已经过了沁柳村了。她疾驰在路上,不敢有一丝耽搁的往饶谷方向去。
沁柳村中,村民此刻正在忙自己的事情,村里上下都透着祥和之气。刚才从外面进来一队人马,来到一处酒馆前停下了车,这些人从一辆车中,拖出一个人。
只见这个人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手上脚上都戴着手镣脚镣,更让人看着惊悚的是,这人肩上还被硬生生的穿了琵琶骨。这些人拖动他的时候,会触及伤口,疼的他发出呻吟。
这样惊悚的画面,让村里的孩子看到,吓的哇哇哭了起来。孩子的母亲怕招惹是非,赶紧捂住孩子的嘴,抱着到一边躲起来了。
因为冬季的缘故,除了这名囚犯,其他人身上穿着统一的皮毛大氅。为首的人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
“掌柜的,来三间上房”。
掌柜的闻声而来,笑呵呵的道:“巧了,正好有三间房,等会儿让小二带你们上去”。
为首的人也不与他多说,一摆手招呼后面的人跟着小二先上楼。除了拖着的这个犯人外,后面两人还抬着一个一人高的木柜,也不知道是装着什么。
“客观,一共6两银子”。
为首的人撩开大氅,取钱袋的时候露出了挂在腰间的令牌,令牌上面有明德两字。
这人从钱袋中直接取出两锭银子,“啪”一声放在柜上,厉声道:“我们有公务在身,不喜热闹,不要让看着可疑的人进来,有什么事随时上来回报。这银子不用找了,事情办的好,还会赏你两锭,若是办不好,这银子便是用来给你买棺材的”。
“是,是,小的记住了。”掌柜的一听吓得不清。
为首的这人交代完,便上了楼。他吩咐手下将犯人和那个木柜放到三间房的中间那一间,由他亲自看管,其他人分了其他两间。
一切安顿好,这人走在房中,将身上大氅解下丢在一边。看着半靠在床上的犯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突然一只手捏住这个犯人的脸,转向自己,让他看着自己,道:“这一路真是委屈田少城主了,城主飞鸽传令,需好好待你。所以这床,今晚给你睡,我就睡在地上。少城主一向锦衣玉食的,若是招待不周,还请你多担待啊”。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手的手指戳向穿琵琶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鲜血流出,让田恺瞬间清醒。
“你们,你们为何要抓我,我榆城田氏一向对神域衷心耿耿,怎么会被你们扣上谋逆的罪名,我要见柳城主”。田恺虚弱的口吻,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看样子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头,要不是有修为在身,只怕人已经废了。
“城主大人日理万机,可没空见你。刚刚收到信件,城主大人现在正在榆城处理你们家谋反的事情,你也不要妄想会有人来救你,你们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为首这人语气很是嚣张。
“我们家是否真正谋反自由域主盛名裁决,不是你们随意一说就可以诬陷的。还有那位同我一起被抓来的女子,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对了,这位女子是你的未婚夫人吧。如此美貌,落到我们哥几手里,你说会怎么样呢,当然是要好好享用啦。”这人说完竟狂笑起来。
“畜生,你们这些畜生!”田恺听到冷妍迟雪被这些人侮辱,心中怒火中烧,激动之下启动身上多处伤口,大骂之后咳嗽了起来。
这人突然一脚踩在穿琵琶骨的铁钩之上,由于用了些力道,田恺疼的已经冒出了冷汗,可此刻这脚下依然还在用力,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浸染了他半身。
这是小二来送酒菜,敲了几下门
“让你嘴硬,到榕城之前路还长着呢,你就在我手底下慢慢熬吧”。说完,这人抬起脚对着田恺瞪了一眼,便转身去开门了。
田恺伤口减缓了疼痛,这才稍微的喘了几口气。
这人开了门,接过小二送来的酒菜,便让他退下。小二探头瞅了瞅里面,问道:“客观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刚才小的听到屋里似乎有呻吟声,村里有很高明的大夫,不如叫他过来给您瞧瞧的”。
“滚,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不然小命会没”。
“是,小的退下了”。
这人将酒菜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开始食用。刚将酒倒入碗中,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让你滚吗?怎么又来,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气冲冲的去开门,刚打开房门,眼前突然一亮,晃得眼睛睁不开,眨眼功夫,这人身后竟出现了一名女子,曼妙身姿伴着微微触动的长发,手中的弯刀更是明亮显眼,刀刃上还往下滴着血。刀身上没有留下一丝血痕迹。
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的脖子出有些温热,他用手摸了一下,看到的竟是自己的血,顿时疼痛感而来,气息也提不上来,窒息感越来越强,两眼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田恺虚弱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和刚才还在嚣张此刻已经没有气息倒在那里的人,松了口气,脸上浮上一丝轻松感。
“雪儿,真的是你,你真的没事”!
冷妍迟雪听到田恺叫她,她却没有立即应声。此刻的她无颜面对田恺,也不敢面对他,若是让他知道,他和他们家现在这般境地,也有她参与的份儿,只怕杀了她都不会解恨吧。
冷妍迟雪回头看到那个人已经不能动弹,便走向田恺。她一句话没有同他讲,而是挥动手中的素水刀,将他身上的手镣脚镣一一去除,只有双肩上的铁钩费些事。
“雪儿,你还好吧。那日我与你一同被捕,看来你后来逃脱了,不然现在怎么会来救我,你没事就好”。
听着像是关切的问候,对冷妍迟雪而言却是如同剜心般痛苦。她做的这一切,如何受的起这个男人这样的关心,他欠田家的,更欠眼前这个男人的。
“雪儿,你怎么不说话,有没有想我”。
“行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流了这么多血,竟还有力气开玩笑,早知道就再让你多吃些苦头”。冷妍迟雪看到这狰狞的伤口和满身血,一时竟红了眼眶,心疼和内疚之感油然而生。
“雪儿,你送我的那个羊脂玉玉镯,到底是让我弄丢了,等以后,我再还你一个更好的”。
冷妍迟雪并没有回应这句话,而且查看她两肩的伤势故意装作没有听到。
“一会儿卸这个东西的时候可能会很痛,你忍耐一下。”冷妍迟雪道。
“有你在,我放心,你尽管做是了”。
冷妍迟雪将田恺的身体扶正,她先用素水刀将铁钩在身体外的部分削掉,然后手中运起灵力,输送到田恺体内。田恺能够感受到此刻输送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是温热的,并不是之前体会到的冰冷的灵力,她并没有使用流霜。
随着手中输送的灵力越多,田恺被柳元彻封住的灵脉也渐渐的被冲破,只要将这些灵脉冲开,田恺再借由自己的力量,便可以将体内的钩子逼出体内。
大概半炷香的功夫,田恺脸上的气色恢复了许多,只见他突然睁开双眼,身上发力,体内的灵力瞬间膨胀。“砰”一声,两边肩膀中,钩在里面的铁钩被逼出体外。
钩子是弯在里面的,逼出时多费了些功夫,也留了很多血。不过索性终于是将这东西逼出来了。
田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又刚刚冲开灵脉,刚又动了灵力,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好在冷妍迟雪在他身边,用灵力为他止血恢复精力,顿时觉得好多了。
待田恺稳定后,冷妍迟雪从包袱中取出早就准备的药膏和绷带,拿了刚才小二送来的酒,准备给田恺包扎伤口。
“上药的时候还会疼,你再忍一忍”。
田恺双眸一直盯着冷妍迟雪,视线不舍得离开本分。只见冷妍迟雪小心的撕开他身上的破衣裳,将酒倒在纱布上,小心的处理着伤口。
过程中,田恺竟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声,冷妍迟雪处理伤口时不经意的对上了他的眼神,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不疼吗,总盯着我做什么。”边说边又开始处理,脸上微微的泛起了红晕。
“看着你,怎么会感觉到疼,你来救我,我高兴的很”。
冷炽迟雪将全身的伤口小心包扎好后,又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帮他穿上。两人正要商量接下来去哪里时,突然听到一个声响,他们俩人歪头向一旁看去,被眼前的东西所震惊。
没想到那个人还没有完全端起,他趁着令人忙于疗伤之际,挪到那个木柜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木柜打开。
他看到俩人震惊的表情,凄厉的笑道:“这个东西出来了,你们谁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