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能控制,那是什么意思?”溟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伦森他,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有能力……”
“?他不也是只陆地小崽子么……”
“啊,不是那个意思!”索珥自己都在心里感慨自己的撒谎水平也太差了,他迅速发现溟叔没有意识到伦森的身份问题,于是赶忙继续说道,“因为……因为他的遗传病!”
伦森:???
人类少年一听到索珥的话,差点站立不住,刚找到点能力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这又是啥跟啥啊!?
“你是说,他的病已经到了会影响一只普通兽人形成能力的程度?”
伦森感觉自己身后凉飕飕的,他悄悄转过头,正好撞上溟叔的视线。白鲨的神情波澜不惊,但伦森就是能从对方的双眸和隐隐叹息中读到:“‘恭喜’你成为医学史上的新‘里程碑’”。
索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撒医谎对他来说实在是有违医德,但为了自家的小人类,他只有豁出去了!
伦森当然理解单纯的索珥不会说谎,正所谓一个谎言需一百个谎言来圆,也不知道这样吃力地隐瞒得到什么时候。
说真的,他可不想哪天莫名其妙成了另类疾病的命名者。
收拾下心情,伦森继续对着影桃集中注意,终于,比起方才,他竟顺利地凝聚起了自己的能力——伦森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胸口释放出蓝色的奇异光芒,转瞬即逝,但却足以让他记住那片刻闪耀的十字星。
“这是?!”他惊呼出声,可惜光消失得太快,他好像也什么都没抓握住。
索珥耳朵动动,他警觉地向身左看去,如果眼前的场景并不是错觉……
为什么溟叔在看到伦森释放出能力的一瞬间,好像差点做出攻击的姿态?
溟回过神来,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小狼兽面色惨白地盯着自己。恍惚之间,他感觉心头有种不安的感觉在攒动,深感不妙。
是自己的海族天性被突然唤醒了?怎么会?
这只小兽人,总不会真的是……吧?
他看向还在努力攒聚能量的身影,正犹豫着,想要去阻止他继续刺激自己的能力……
而伦森这边握了握拳头,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力量的流动,看起来,算是失败了?
“伦森,住爪!”
“啊…溟叔?怎么了?”伦森突然感受到一只利爪有力地拍在他的左肩膀上,他回过头,发现溟叔依旧如先前般寡言,但他一爪扶着额头,斜呲着眼,此时的他看上去像被什么事物追赶着,眼眸中对伦森充满着警告的意味。
伦森能猜到溟现在有些不安,他正打算说什么,可溟叔突然莫名对他起了警惕之心,就在刚才,溟迅速地将索珥完全罩在身后,接着他气势汹汹地前进,伦森被他身上恶狠的威压一震,连连后退。
“溟,溟叔?”
又是熟悉的无路可退,伦森看向身后的影桃,完全理解不了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意在何为。难道,是他的人类身份已经快要暴露了吗?想到这,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你,到底是谁?”
溟虽然说话的口吻一直冷冷的,可这一刻他的言语仿佛极地的坚冰,此时的兽人似化作原始的猎手盯视着他,这让伦森上下直打冷颤。
“我,我……”
索珥在一旁更是早也失语,他没有想到只是刚过目一丝能力的迹象溟就已经开始质疑伦森的身份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想办法阻止伦森使用能力的……
伦森被抵在影桃前,这样被压迫的感觉还是在上次直面口吐毒涎的鸩毒时。溟不继续言语,只是用着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拷问着他,全然不给伦森逃避的机会。
“我,我……”伦森的脸侧流下冷汗。
“等下!”溟突然地收住了威胁的架势,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讶异,“你刚才做了什么?”
伦森被突然的另一个问题搞得云里雾里,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转过身去,他看见身后的一树影桃散放出明亮的蓝色光芒!
伦森定睛一看,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远看着像是一个光团;当那光团渐渐落在伦森的手心之上时,他发现那是一团自行漂浮在空气中的紫色花瓣。
紫色……似乎观赏过的影桃花从来没有这样的颜色,很奇怪。
蓝紫色的光芒照亮了人类的瞳眸,在下一刻消失不见。
果然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产生的作用吗?伦森看着熟悉的“转瞬即逝”,无力叹息。
可就在他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了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他的头上。
伦森将它拿下来,是方才的紫色花瓣?!
接着无数的“影桃花”自上落下,像是一阵紫色的绵绵细雨。
他抬起头,发现所有的树枝上早已空空如也。天色也竟因“影桃”变化了颜色,在这种奇妙的氛围烘托下,伦森只感受到心中的焦躁已经消失,剩下了不尽的宁静和舒适。
一些花瓣落在他们三者身上,而更多的落入地面后便如水滴一般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索珥扶着溟的身子探出脑袋,他似乎感受到了轻微的困意,打了下呵欠,视线也有些许模糊起来。
他感到身前一轻,因此发现溟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阖上双眼,靠着树坐下,陷入淡淡的睡眠中去了。
索珥心中的平静被稍微打乱了些,其实眼下的状况并不正常!他模糊地看到伦森怔怔地站着,正欲往前保护他,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索珥?你怎么了!”伦森看见索珥兀自倒下,他心里大惊,清醒了不少,赶忙去接住了身子轻飘飘的小狼人。
伦森扶稳索珥,然后将自己的后背靠在影桃树的另一侧。
他看见溟和索珥都突然陷入了睡眠,正奇怪新能力是怎么回事,伦森突然看见展白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院门口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伦森左右看看身边发出细微鼾声的兽人们,打算给尴尬的情景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之时,伦森突然发现如塑像般的白虎兽人正在轻声哭泣。
白俞将终于愿意休憩的小芾安顿好后,带着刚泡好的粗茶想来感谢院中的几位,他的耳朵极为灵敏,恰巧在门后听到了溟的质问声。
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放下杯壶,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看见了熟悉的花雨自天上而下。
那紫色的雨,像是他辛劳数年,等待了太久的救赎。拖着他心灵的枷锁似在那一刻断裂,泪水早已湿浸脸侧的毛,但白俞并不在乎。
他终于开始迈步,水雾朦胧的眼中,看到的是……
“嘿,白俞,你在这啊。你在想什么呢?”
白俞端详着杯中水面乱糟糟的自己,倒影突然被一片紫色的花瓣搅乱,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点了两下自己的后背,他回过头,原来是熟悉的大猫兽人拿尾巴戳了戳他,以榆突然来找他,脸上淡淡地笑着。
“没什么……”白俞还了个生硬的笑,接着心有其事地看向百花齐放的院子。
“还是不是朋友了?你在担忧着什么,不妨事的话说说看呗。”洛以榆知道白俞这个爱把心事往自己最深处塞的性子,叹了口气,自白俞的身旁坐下。
他们相坐无言。半晌,“白俞,你看,”以榆指着院中那棵瘦弱的影桃树说,“我们相识的时候就种下了它,我都没注意到,它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啊……”
明明枝干看上去经不起风吹雨打,这棵才高出院墙半米的影桃树却盛开着满满的花,那是它热烈活着的证明。即使无数花瓣纷飞下坠,只要看着它茁壮成长的样子,便感觉不到哀伤。
“我……”
“嗯?”以榆转过头来。
展白俞反复交分着双掌,静默半天终于开口道:“我只是……先生他们的病怎么样了?有方子了吗?”
以榆得知白俞心事重重的原因后反而一愣,随即开口笑道:“哎呀,白俞你可真是的,我还以为你这几天这么伤心怎么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缘由啊。”
“白俞,第一啊,你都在我们家住了很久了,爸妈他们一直都把你当一只亲生的孩子对待,真不用这么拘谨。”
“第二……不乐观地说,我寻遍灼华街,确实还没找到治愈怪病的方法,”提及此事,以榆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沉重,“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位名医的消息,或许他有方法。”
“洛家现在……再从家里卖掉些东西,就能请他出面了……”
“以榆,不要这样自己一只兽扛着所有!”白俞听到他还要继续变卖家产,着急得直接跳起来,“再等等,钱的话,或许我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以榆和小芾他们的父母突然都得了怪病。
这两年来,问过不少医生,为以榆的父母花了太多太多的钱看病买药,可二老的健康状况却一直不见起色,而洛家的情况急转直下 ,债务等问题纷纷上门,老一辈半辈子积攒的财富突然全部一空。
洛家摇摇欲坠,白俞眼看着所有的重担落在以榆一兽身上。
被父母保护的太好,还尚未接触过重劳工作的大哥为了给父母治病,不得已开始卖掉屋中的陈设。
“没办法啊……”以榆叹了口气,“不过,看见小芾哭了好几回,我们这些当大哥的,还是不能这么丧。有些事还没结束,可还不能叹气呢!”
展知道他对弟弟的疼爱,也更了解此刻以榆不过是在为自己找个理由强打精神。
此刻,为了洛家的恩情,为了与洛兄弟的友谊,白俞意识到他现在无论如何都得帮助以榆。
他直接起身,走向院门。
“白俞?你要到哪去?”
“没什么,我去去就回。”
紧接着门被轻轻关上。“这家伙……”以榆无奈,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正在落花的影桃树上,“这真是老天不饶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