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大半月春狩不在京里,便由太子监国,忠顺王,北静王辅佐。
北静王本就同情义忠亲王的余党,这件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想参与,太子的态度暧昧,收到忠顺王和王宝玉的奏呈以后,迟迟不下令。
最后还是忠顺王劝告,太子这才不情不愿签了手令。
王宝玉来到忠顺王府,随后和忠顺王说了自己的推测。
义忠亲王的余党以及余党的后代们,包括未被抓到的义忠亲王妃,义忠亲王世子,在朝内都有不少同情者,其中还有不少身居高位。
那些官员提前数月安排几个“自己家的年轻子侄”进入三大营任职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随后就是等待时机。
借着在皇上春狩时,放出烟雾弹,假意放出流言,说是要举兵刺杀皇帝,皇帝只能立刻调动三大营的部分兵马加强防护。
那些早已潜伏在三大营中的人,就有机会让义忠亲王世子混在自己的队伍里面蒙混出去。
“这都只是猜测,万一他们是真的要刺杀皇上呢?”忠顺王府长吏官开口询问。
“长吏官,皇上身边有三万禁军,数百名锦衣卫,说句诛心的话,就算是三大营兵马一齐造反,也难以一时间攻破禁军的防御,叛党难道是真的疯了去刺杀皇上?”王宝玉有被气到,这长吏官真的蠢得可以。
“宝玉稍安毋躁,韩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皇上的安危关系到江山社稷,是最重要,万万不能有闪失。”忠顺王思考了一下,才说道。
之前王宝玉提议忠顺王上奏章请求皇上加强禁军的防护,他倒是很痛快地写了。
“至于义忠亲王世子,我们有他的画像,他就算逃出京去,也在外面藏不久的。”长吏官语重心长地说着。
王宝玉理解他们的心思,说白了,在他们看来,就算忠顺王世子逃出去了,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一份海捕文书下去,就能让他无处遁形。
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人都长大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还用他以前的画像去缉拿,岂不是刻舟求剑吗?
还是保护皇帝的安全,顺便对皇帝表表忠心来的实在。
估计太子也是这么个想法,动用人手去搜捕,费时费力,不如把这个祸害丢出京城去。
王宝玉想通了关键,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这计策虽然巧妙但是不算难推测的出来,他都能看的出来,朝廷里这么多宦海沉浮,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居然看不出来?
还是太年轻啊。
要是真的只是伺机逃跑倒还好,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去春狩刺杀皇上,谁敢担这个责任?
满朝文武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道理,居然没有一个人跟皇帝提奏这件事。
再一看忠顺王,王宝玉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是有些自己的私心的,所谓“忠顺”,主要是要忠顺为主。
满朝也就自己这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在这时候跳出来戳破。
这就是官场啊!难怪啊,难怪啊。
很快,锦衣卫就传来了消息,三大营在搜查了整个军营以后,在一处偏僻的茅厕找到了三个被扒的精光,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三名虎贲营军士。
按照他们的身材来看,是一胖两瘦三个乱党。
前去拦截的羽林营轻骑和锦衣卫在官道旁遇上了原地休整的三大营士兵,他们刚刚遭遇了一场伏击,几百名黑衣人突然袭击了位于最后的虎贲营辎重部队,烧毁了十几大车粮草,虎贲营将士经过血战,最终击退了来犯之敌。
锦衣卫查看了地上黑衣人的尸体,被杀的数十人所穿衣料全部都是产自南方,这些人训练有素,杀伐果断,一击不中,就立刻退走。
在得知有十几名虎贲营军士被趁乱劫走以后,锦衣卫副指挥使气的咬牙切齿,终究是慢了一步。
一挥手,带着锦衣卫翻身上马,会合羽林营的轻骑,立刻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赶。
虎贲营将士的责任是保护辎重,他们不会为了几个人就丢下辎重去追击一伙来路不明的敌人,万一还有埋伏就麻烦了。
这下可以确定王宝玉的推断是对的。
所谓的“劫持”就是营救了。
皇帝也收到了消息,脸上的表情不见悲喜,只是自顾自地和内阁大学士章亭煜继续对弈。
“亭煜,你对王宝玉这孩子怎么看?”皇帝眼睛看着棋盘,手里黑子在指尖转着圈。
“回皇上,次子聪明机敏,处事果决,亦颇有谋略,将来可以委以重任,不过此时年纪尚小,还需多加历练。”章亭煜眼光老辣,也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就直接说道。
“他才十三岁嘛,冲动点才正常,我倒是觉得年轻人就该冲动些。”皇帝话里有话,章亭煜知道皇帝是对太子有些不满。
刚刚锦衣卫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都向皇帝禀告,章亭煜就在边上听得真切。
对比王宝玉不顾自己的危险,(满朝都知道王宝玉一个月不能在外面待超过六个时辰)赶去忠顺王府,为皇帝的安危出谋划策,太子高坐京城,一国之事皆托付与他,却处事拖拖拉拉,导致放走了最重要的叛党头目。
当今皇帝本就是个记仇的天子,登基以后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义忠亲王是无君无父的猪狗。
妄图起兵逼宫造反强迫先帝写退位诏书,让位给他。
最终被王子腾等和当时还是雍凉王的当今皇帝一起镇压。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偷偷支持义忠亲王,还是因为他本就是先帝选定的太子,皇帝出巡都是他监国,足足三十余年,朝廷内外许多人都是他捡拔的官员。
义忠亲王的世子也是皇太孙,是先帝亲自教养的,未来的继承人。
可惜义忠亲王终究不是李二凤,也没有玄武门之变时的那个气运加持,还是被先帝联合四王八公给诛灭了。
王宝玉曾问过王子腾,为什么他一个太子和太孙要造自己皇帝老子的反,就这么急着上位吗?
王子腾叹了口气,思考片刻,才和他说出了一些隐秘。
原来是义忠亲王主张的削藩政策,触动了四王八公为首的旧军事贵族们的利益,先帝又喜欢南巡,每次南巡银子就花的跟流水一样多,国库本就不富裕,这样乱开销着实苦了百姓。
之前王熙凤和贾琏赵嬷嬷闲聊的时候就说过太祖皇帝和先帝南巡的事情。
王家也接驾过一次,独甄府接驾了四次。
这甄家实际上就是曹公的曹家。
义忠亲王就时常劝先帝减少各项开支,包括对四王八公的优待,要他们按照土地和人口交赋税。
是不是很耳熟,当今的皇帝当年有多反对这几项政策,现在就有多希望能够实现,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就是如此。
先帝原本硬朗的身体,不知什么原因,很快就垮了,不久便驾崩,位子也自然而然传给了雍凉王。
王宝玉记得当今皇帝是禅位登基的,原著里面太上皇和太皇太后都是健在的,偶尔还能经常出席各种活动露露脸,估计也是儿子造反搞得老人家心里有点郁闷,然后禅位的。
而且皇帝削弱四王八公势力的手段也是相对温和的,没有现在这种一刀切的形式。
至于朝中那些暗中同情支持义忠亲王世子的官员,大多也不是什么真的怀念先主的恩遇,单纯是为了给皇帝削藩掣肘,找点事情恶心恶心皇帝。
有这个倾向的北静王,自然而然被他们当成了枪使。
这些人这次能逃出去,如果不是借了北静王的名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当今太子,王宝玉也听王子腾说过,评价很简单,就是宽厚随和。
所谓宽厚随和,就是老实,老实乃无用之别名,王子腾这么评价他,王宝玉这回算是理解为什么这么说了。
这样的太子注定了是被当今皇帝所不喜欢的那种,当今皇帝锐意进取,改革,削藩无不透露着他的野心。
而太子却是这么个样子,太子不是皇子,只要安安分分守常就行,太子是要挑天下大梁担子的。
太子可以做错事,但是不能不做事,做错了,那就改,监国那就是实习期,反正头顶上还有皇帝老子兜底,就怕这种对于朝政毫无见解一言不发,还因循守旧的。
王宝玉摇了摇头,不禁为自己将来的前景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