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李伟。
兴南县小李庄村人!
尽管我不想承认,可他确实是我表哥,我大舅家的儿子!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很少回家,和大表哥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依稀记得,母亲曾经说过这几年表哥做煤炭运输,生意做的不错,已经分期付款在兴南县城买了一个大三居。
表哥的命太惨了!
抹了抹眼泪,我神情恍惚。
“小范,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董秋见我神情低落,问。
“董头,我要求把刚才处理的那起追尾致死案交给别人处理,因为死者是我表哥!”
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颤抖着道。
“节哀顺便!”
董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你会因为他是你表哥而徇私处理吗?”
“如果表哥的车上人员险种保额够多,我肯定不会。
但,刚才汽贸公司发来的车辆保单显示,表哥车辆只入有一万元的司机险。
所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徇私,我不想,也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想哭就哭出来吧。”董秋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安慰道。
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终于抑制不住,伏在办公桌上放声痛哭。
“好受点了吗?”
良久之后,董秋问。
“现在好多了。”我惨然一笑回道。
“那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我不同意你回避!”
“为什么?难道您不怕我徇私?”
“没有为什么,回避就等于逃避,如果你坚持逃避,我会向队领导申请把你调走,因为我们事故三室不需要临阵脱逃胆小懦弱的逃兵!”
“我不是逃兵!”
我大喊,看向董秋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不是逃兵就继续手头的工作,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起案件,也相信这次过后你一定会成长许多!”
“你应当庆幸没有在老家兴南县工作,否则,你面对的当事人有很大一部分会是你的亲人、同学、或朋友,难道你每个都要回避?!”
董秋语重心长地说完,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
“您放心,我一定会秉公办案!”我郑重承诺。
“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张燕娜打来的,有些心烦点了拒接键。
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给张燕娜发去一条短信:对不起,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再联系吧。
舅妈前两年由于脑梗去世,舅舅岁数大了,怕他受不了刺激。
而表嫂的号码我又没有,踌躇了许久,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表姐,和我汪凤嫂子来一下兴北交警队吧,表哥出车祸了,你们路上不要着急,具体情况你们来了再说。”
......
表姐李丽和表嫂汪凤来到交警队后,我尽量委婉着告诉了他们噩耗。
二人免不了痛哭一番,安慰了好半天,二人才止住哭声。
二人要去中心医院的太平间见表哥最后一面,被我以还在尸检为由拒绝,主要是怕二人见到表哥的惨状再次崩溃。
这一晚,李丽和汪凤并没有回家,把她们安排在九河宾馆。
吃过晚饭,我在她们房间待了许久。
二人询问我死亡后对方会赔偿多少钱,我搪塞着说一切等尸检报告和车辆相关报告出来再说,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按照常规,追尾就是后方全责。
这一晚并没有休息好。
躺在床上无比痛苦地回忆着表哥的音容笑貌时,二舅的电话到了。
他和三舅已经连夜赶到了兴北。
二舅和三舅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让我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这起事故定责为对方全责,至少也要定成主责。
自然坚定地回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结果二人勃然大怒,二舅对我一顿臭骂,三舅气的狠狠地给了我几个耳光。
“二舅,三舅!对不住了,莫说这次出事的是我表哥,即使是我亲哥冬生,我也会秉公处理!”二人发泄完后,我分别对二人磕头叩首,然后决然而去!
这几日我的生活注定不会安宁。
第二天八点,我刚刚在单位指纹签到,就发现二舅等人在三室的门口汇集,揪心的是,母亲也在,想来是三舅一早去兴南开车接的。
“春生,你表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意外,母亲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气愤,反而一脸慈祥地看向我。
“妈,我们回我住的地方说吧。”
我把几人带到我的住处,路上给董秋发了信息,告诉他我上午可能晚点到单位。
“妈,表哥估计是由于疲劳驾驶才导致车辆失控撞上前车的。......”
到了住处,对我妈耐心解释。
二舅等人一脸铁青俱都不发一言,用杀人般的目光注视我。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听我说完,母亲问。
“回家,等候尸检结果,然后,先给表哥下葬。”
“春生,妈不懂法律,但是妈妈恳求你在表哥的事情上尽量多照顾一些,尽力多争取一些赔偿。你表哥虽然看上去这两年过的很风光,可是他每年除去车贷和房贷,剩不下多少钱。”
我妈对我嘱咐完,和二舅等人走了。
心里如万箭穿心般痛苦!
二舅等人的说情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面对我妈,如磐石一般坚定的心却有些动摇。
说实话,如果这起案件我暗箱操作一下,比如,随便给前车按个没有提前观察路况或提前车况检查的条款,是有八分把握判前车次责的,那样对方交强险和商业加起来能赔表哥四十万左右,并且,只要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哄带吓,唬一下前车司机,想必,他是不会提出异议的。
可是,真的要那样做吗?仅仅因为当事人是我亲戚就要践踏法律尊严?!
踌躇许久,我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
“范春生,你给我记住!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手中的权力是人民给予你的,秉公办案是你工作的第一守则!秉公办案!秉公办案!......!“
不知在镜子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说了多少遍秉公办案,沉重的心情终于缓解许多,出门向单位走去。
繁忙的工作当中,一天很快过去。
晚上,我妈的一个电话让我的心情豁达了许多。
妈妈在电话中说,她白天跟我说让我照顾表哥是不得已为之的,她是故意在舅舅们面前做做样子,她嘱咐我一定要遵守组织纪律,按照法律规定处理这起案子,我能当上警察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全家人的希望,让我千万不要因为表哥的事情犯错误而被单位处分或开除。
‘妈,您虽然文化不高,可是真的很明事理!妈妈,我爱你!真想当面对你说,我是你的骄傲,你又何尝不是我的骄傲!”
钻进被窝,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一夜竟睡得格外香甜。
“请进。”
第二天,正在整理案宗,办公室响起敲门声。
此刻办公室只有我和刘涛,董秋似乎知道我和刘涛关系比其他同事要好,有意把我们两个安排为一个小组。
“你要处理哪个案件?”我没有抬头,问。
“我要处理你!”耳畔传来女孩愠怒的声音。
讶然抬头,竟然是张艳娜。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有脸问!我们见完第二面都多长时间了,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打电话你也不接,还说什么先从朋友做起,就这样把本姑娘晾着不闻不问,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张燕娜劈头盖脸冲我一顿发泄。
“范哥,这是嫂子?”
刘涛狐疑地看看我,不等我回答,就机灵地拿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张燕娜。
“嫂子消消气,有什么事你们回家再说,在单位吵架对范哥的影响不好。”
“我不喝!”张燕娜并没有理会刘涛的殷勤。继续怒视我道:“范春生!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不上本小姐?”
“是!”
对于张燕娜的表现已经无比厌恶,我毫不犹豫回道。
“你看不上本小姐,本小姐还看不上你呢!实话告诉你,想着跟我结婚比你家境好的人多了去了,没事的时候你也不照照镜子,想想你家的穷苦,本小姐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回去就把你第二次见面给的1000元见面礼金退给媒人,你记住,是本小姐看不上你才退亲的!呸!一个协警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做高人一等的正式警察了?!”
张燕娜讽刺。
“随便!”怒火中烧,我站起身冲张燕娜吼道。
“呃?你不是协警?!”
张燕娜欲夺门而去,忽而瞥见我警服上的警号,又看看刘涛的,失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