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连续工作了两天一夜,我十分疲惫,回到住处后并没有吃饭,洗完澡后直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长久以来形成的生物钟促使我第二天五点半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后于五点四十五分到达兴北县民生公园。
我围着民生公园周边的盲道跑了五圈。又在公园里的健身设施上锻炼了半个小时。
然后步行去单位旁边的‘老胖早点’吃过早餐。
来到单位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好7点29分。
单位8点半上班,我从往交警队事故科报道那天起,就给自己制定了规矩:早到单位一个小时用来研究制定手头案件的调查方向等细节工作。
没办法,我是农民的儿子,家中无权无势更无钱,是地地道道正宗的三无人员。
我要想在单位立足并得到领导赏识,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大的努力。
“小范,今天不是事故五室的人值班吗?你是来......?”
门卫张大爷见到我,一脸错愕。
“哎呀!忘记今天休班了!”我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忽而想起,这个周末我是不用值班的。”
我还是向事故三室走去——我想起我昨天钱包落在警服里了。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虽说现在人们出行已经习惯了使用微信支付宝,而我却习惯性地随身装有现金。
之所以刚才吃早餐的时候用微信转账,是因为老板嫌找兑现金费时费力而制定了拒收现金的规矩。
“小范,昨天那个案子你办的不错啊。”经过事故五室的时候,五室的王金锁叫住我。
他昨晚值夜班,还没到替班的时间。
“那并不完全是我的功劳,主要是我们董头的审讯经验丰富。”
我谦虚地说道,这句话我是发自内心的,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让我主持审讯赵密红二人,案件也许会有所突破,但绝对到达不了董秋的审讯效果。
不是我不懂审讯方法和手段,只是心不够‘狠辣’,这也许就是我跟董之间最大的区别,看来以后得时刻提醒自己在对待违法犯罪问题上,要坚决做到秉公执法和‘心狠手辣’。
“就我一个人怪无聊的,过来陪我唠会嗑。”
王金锁不由分说把我推到办公室坐下,并给我倒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我们开始闲扯一气,当然,主要话题都集中在张艳霞母女身上。
王金锁说,他和赵密红的老公是同村,虽说年龄相差几岁但由于两家距离不远,算是十分熟悉。
郭江涛命苦,五岁时由于父亲欠下高额贷款,为躲避银行催债一走了之,音信全无,七岁时母亲不愿意在这个家里受苦,把郭江涛扔给其公婆一走了之,据说是去大城市打工去了,但是有去无回,照样音信全无。
郭江涛的二叔在省会棉纺厂上班,落户省城,因为郭江涛的父亲借了其许多钱后跑路而和郭江涛断绝关系。
郭江涛的爷爷奶奶辛苦把郭江涛抚养到十五六岁时,老两口相继去世,后来郭江涛无牵无挂只身一人来兴北县城打工,过了几年认识了赵密红并结婚。
郭江涛有个女儿,今年刚满四周岁正在上幼园。
郭江涛的女儿叫做郭玲,这个我是知道的。
郭江涛几人进监狱后,郭玲该怎么办,由谁抚养?这会不会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永久性的伤害?我心疼地想到。
很快到了交接班的时间,我从三室拿了钱包,和王金锁一起出了警队大门。
“金锁,你知道郭玲,也就是郭江涛的女儿在哪里上幼儿园吗?”我心事重重,问。
“这个我并不太清楚,我和郭江涛虽然同村,勉强也算的上发小,但是他来兴海县城上班后从来不联系我,有几次我邀请他参加聚会,也没有参加,估计是因为自卑。不过他和我们村的石磊关系要好,我问问他应该能够问出来。”
王金锁说着掏出手机拨打出一个号码。
“兴北县九月阳光幼儿园。”挂断电话后王金锁对我说道。
“我去看看郭玲,你要不要一起?”我问。
“那就一起吧。不过你要去做什么?”王金锁有些不解。
“也没事,就是觉得小女孩身世有些可怜,想尽自己所能帮她一下而已。”我晃了晃手中的钱包道。
见我要开我的奔奔迷你,王金锁拦住我,径直向他的大众朗逸走去。
“小范啊,说你什么好呢,你真傻,这世界上命苦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都要帮?有那个闲钱你尽早攒个首付,买套房子,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多好?”路上,王金锁劝道。
“哎,人各有志吧,碰到这种事,不做点什么我心里难安。”
“你呀!你知道咱们队里的同事都说你什么吗?”王金锁摇了摇头,问。
“说我什么?”我心不在焉。
“说你是个傻帽,不懂得变通,做事一板一眼的太守规矩。你上班这一年多来得罪的当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有时候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懂得民不举官不纠的道理,灵活办案自己的人脉才能打开,人脉打开了,其他的也就有了。”
更深的东西王金锁并没有说,我知道他的下文意思,无非让我变通一下,收点事主的小恩小惠。
不过,内心里对这种事情我是深恶痛绝的。
“打住!你不要说了,违背原则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会做的。以前我是这样,以后我更是这样!”我坚定回道。
也许王金锁这番劝说是出于好意,但我却十分反感这类话题,他说出这些导致我对他的印象也差了几分,道不同不相为谋吧,我不再理会王金锁。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很快,车子到了九月阳光幼儿园的门口。
“那个小范,我忽然想起来我今天上午还有点事情,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自己一会打个车回去吧,或者,你完事后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也行。”
我冲王金锁摆了摆手,朗逸轿车绝尘而去。
我心中有些隐隐明白王金锁离开的理由,大概是觉得我资助郭玲而他不表示一下的话面子上感觉过意不去吧。
我理解王金锁心中所想。
九月阳光幼儿园,是兴北县幼儿教育行业内的一匹黑马,据说老板是江北省衡州市人,而衡州市的教育水平位列全国前三。
当下,兴北县城普通的幼儿园,学费大概450元上下,而九月阳光幼儿园从建校伊始学费一直是1000元每月,是名副其实的兴北县贵族幼儿园。
郭江涛二人生活拮据,没想到对女儿的教育却是舍得下血本,我心中有些震动。
见到门卫,我说明来意后,门卫把我叫到院长办公室。
“请问,您是郭玲的什么人?”
院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戴着眼镜,温文尔雅,问。
“我是他的叔叔。”我实在想不到比这更加合理的关系,于是回道。
“对了,郭玲的父母,昨天怎么没有来接她?打电话也打不通,我这正准备一会去带郭玲去她父母工作的地方找呢,正好你来了,我也省的去了。”张金花院长问道。
我心说郭玲的父亲昨天下午5时左右,已经被刑警队的同志控制起来了,他当然不能来接郭玲。
“他父母有事,出一段时间的远门,这段时间我来照顾郭玲。”
......
和张金花沟通了半个多小时,我通过刑警队的同志联系到郭江涛,让他给院长打过电话,院长才完全确定了我的身份。郭江涛电话里最后那句‘拜托,谢谢!’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我从钱包中掏出2000元预交了下个月的食宿费和学费。张金花把郭玲叫到我面前。
眼神氤氲中,一个身着粉色运动装,圆头圆脑可爱至极的小女孩来到我的面前。
“您是,叔——叔?”郭玲娇俏地扬起头问。
“对,我是叔叔,你的亲叔叔。”我攥住郭玲的小手,坚定地回道。
郭玲的手有些冰凉,我的心莫名刺痛。
“妈妈说如果陌生人说是我的叔叔,那一定是大灰狼一样的坏人,会吃了我的。”
郭玲怯怯地想要抽回手。
“乖玲儿,不要害怕,我真是你的叔叔,不信你问你们张园长。”我冲张金花眨了眨眼睛。
虽然我并没有跟张金花过多解释,但刚才给刑警队的同志打电话的时候我也没有刻意回避她,冰雪聪明的张园长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也大约知道张玲父母出事了,只是她识趣地没有多问。
“对,郭玲小朋友,这位是你的叔叔,你的父母去很远的地方给玲玲挣大钱去了,这位叔叔这段时间负责照顾你。”张金花配合地道。
“奥,玲玲相信你是叔叔了,因为妈妈说过,在学校一定要听张圆长和老师们的话,他们是不会骗人的。”
郭玲不在用力抽手,任由我用力攥住。
“叔叔,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玲玲了,玲玲恨听话的,他们为什么不来接玲玲。”
泪水如决堤般顺着郭玲黑亮圆润的眼中流出,她很顽强且坚强地没有发出声音。
“玲玲,听话,爸爸妈妈很爱你,正因为爱你,他们才去很远的地方打工,玲玲现在才上幼儿园就花这么多钱,要是以后上高中和大学了会花更多的钱,如果现在爸爸妈妈不努力攒钱,将来玲玲上大学的时候没有学费该怎么办?”
“嗯,玲玲知道了,玲玲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让他们失望,我会等他们挣得大钱回来。”
郭玲脸上此刻已经全是泪水,把领口都打湿了,却依旧坚强地没有发出声音。
“玲玲真乖。”我一把搂过小女孩的头,我不想让郭玲看到我眼中夺眶的泪水。